這些都是李瑾玉告訴水蔓煙的。在李瑾玉十歲那年,他的姐姐李藝芝十五,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李藝芝天真美好,總是夢見在一個優(yōu)美的晚上,柳枝輕撫著湖面,自己坐在船頭,仰望月亮,不經(jīng)意間便看到岸上那人,那人身材挺拔,微微一笑。然后撲通跳入湖中,向她游來。湖水打濕了他的衣服、他的頭發(fā),夜晚的月光皎潔,照在他的臉上,打濕的頭發(fā)還在滴著水,他向她走來,輕輕的擁抱了她。
李藝芝身為當朝大宰李延年的女兒,生活優(yōu)渥。李延年專心政治,且有很多女人,也就是說李藝芝有很多兄弟姐妹。但是李延年只有一個夫人,就是長公主水安陽。水安陽一直未孕,這給了李延年好色一個借口。無子嗣屬于七出,所以長公主水安陽只有忍耐,后來李延年一次醉酒,和水安陽同床,水安陽十月懷胎生下第一個孩子,就是李瑾玉。從此李延年不敢再明目張膽找女人,李瑾玉也成了最小的孩子。
李瑾玉有三個哥哥、三個姐姐,李藝芝從小與他親近,所以兩人相處的更好。有一日李藝芝帶著丫鬟到街上購買胭脂,回家路上看到一只漂亮的蝴蝶,李藝芝想抓住蝴蝶,便一路跟隨蝴蝶。等到蝴蝶消失不見,李藝芝才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丫鬟也沒有跟上來。這時兩三個混混模樣的人想要調(diào)戲,李藝芝大聲的呼救。楊宣修正好路過,他不喜武藝,根本不是混混對手。
“憑你這文弱樣子,也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被旎煲徽f。
“看他們衣服不錯,干脆綁了,讓他們家人拿贖金?!被旎於f。
“要不要通知老大一聲?”混混三說。
“不用,我們直接把銀子給老大送去?!被旎煲徽f。
“但是老大脾氣陰晴不定,好嚇人?!被旎於f。
正當三人商量時,楊宣修悄悄給李藝芝說道:“這條路左拐有一條湖,你會水嗎?”
“不會?!崩钏囍ツ懬拥恼f。
“那沒辦法了,只有一起跑了,等會我喊一二三,你就跟著我,我拉著你,別松手。”楊宣修小聲說道。
楊宣修隨手將地上的籠子掀到混混身上,拉著李藝芝的手就開始跑,邊跑邊一路把東西掀到地上。到了湖邊,楊宣修大喊一聲“跳”帶著李藝芝一下跳進湖里?;旎烊瞬欢裕崖飞系氖^向他們砸來,李藝芝剛?cè)胨畷r,感覺快要窒息,水往口鼻不斷涌入,楊宣修一托,李藝芝口鼻終于呼吸到空氣。兩人費力的順著河水方向,游了很久才上岸。
才上岸,楊宣修忽然一下暈倒在地,李藝芝這才發(fā)現(xiàn)他頭上在不斷流血。岸邊是一個小樹林,李藝芝將他拖上岸,看了一下周圍,荒蕪人煙,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一陣風(fēng)吹來,李藝芝打了一個寒顫。今晚估計要在這里過夜了,李藝芝撿來許多樹枝,堆成一堆,她不知道怎么生火,只能把衣服脫了晾著。她看了一眼躺著的男子,只見他眉頭微蹙,看上去年齡不小了,但是挺有風(fēng)范,而且他打濕的樣子和幻想的那人很像。
李藝芝本礙著男女有別,不敢碰他。只是把衣服撕了一道,包扎了傷口。過了一個時辰,楊宣修突然不間斷的咳嗽,李藝芝擔心他感冒,加重傷情,咬咬牙,閉著眼睛摸索著幫他脫掉外面的濕衣服。手指觸到那溫暖的體溫,李藝芝感到內(nèi)心一熱,再碰到身體,隔著男人白色的褻衣,李藝芝摸到衣服下面的身體硬硬的,從未接觸過男人身體的李藝芝禁不住臉紅了,她睜眼看著躺著的男人,想到剛才兩人逃跑時緊緊拉著的手,在河里為了活著擁抱的身體,李藝芝覺得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男人。
到了夜晚,天氣變得寒冷。李藝芝試著再次點火,結(jié)果還是失敗了。她開始埋怨起自己,一直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沒了仆人,自己竟然連點火都不會。難道仆人應(yīng)該干所有事,同時也學(xué)會了各種事。小姐們只需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然后嫁給一個有地位的人過完終生就夠了嗎?
困了李藝芝合衣躺下,看著天空中閃爍的繁星,李藝芝這次沒有幻想,而是開始思考起自己未來想要的生活。她覺得自己可以不要那么活,想要精彩的活,懂得許多東西,做自己人生的主宰。閉上眼睡覺,模模糊糊中覺得有點冷,便找東西依靠,終于找到一處溫暖的地方,李藝芝安心的睡去,決定回去以后一定要學(xué)會生火。
第二天清晨,楊宣修醒來,覺得頭有點痛,用手摸了摸,傷口被簡單的包扎了,昨天救的女子合衣躺在自己身邊,那女子年齡尚小,和自己侄兒差不多大。容貌秀麗,白皙的肌膚,粉嫩的嘴唇微微上翹。“醒醒,姑娘。”楊宣修喊道。
李藝芝悠悠的醒來,正好對上那雙眼睛。
“姑娘,謝謝你幫我包扎?!?p> “小女子才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請問恩人性命。”
“不敢當,姓楊名宣修?!?p> 李藝芝仔細端詳面前的人,寬闊的肩膀,方正的臉龐,書生氣息濃厚。
“姑娘,順著河水,我們也不知飄在哪兒了,我府上也不知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前來尋找我。不如等我休息一會兒,我們找路返回,不知姑娘芳名?!?p> “我姓李名藝芝,”李藝芝低下頭,揉著自己的衣角“那我先去尋找一些食物和清水?!?p> “有勞你了,你年紀輕輕,遇到此景,臨危不亂,倒讓人佩服,我比你年長許多,做事卻不經(jīng)思考,害得我倆落入如此境地,慚愧啊慚愧?!?p> “能夠逃出已是萬幸,你先休息吧。”李藝芝說完,走進小樹林,隨意找了一些果子,然后用大片樹葉裹成一圈,裝滿清水。
楊宣修看著面前的果子,有些苦笑不得,有些已經(jīng)腐爛,有些還未成熟,有的根本不能吃??磥砻媲暗墓皇切∨ⅰ钚藓攘艘豢谇逅?,挑選出能夠吃的果子,分成兩份,遞給李藝芝一份。李藝芝看著楊宣修的表情,就知道他對自己失望了,默默接過果子,吃著不說話。
兩人吃完開始上路。一路倒也無話,后來碰到村民,熱心的村民用牛車送兩人回了城鎮(zhèn),在城鎮(zhèn)門口,兩人道了別。以后不再有再見的機會了,李藝芝心里一酸,低垂著眼看見楊宣修平靜的眼神,李藝芝賭氣,便率先離開。
再一次相見,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一年一度的比詩大會吸引了眾多才子的參與。李藝芝纖弱的身體里有一個不安分的靈魂,她女扮男裝,獨自一人報名了比詩大會。一直學(xué)習(xí)詩歌舞樂,今天終于派上了用場。她本就聰慧,父親李延年雖然政治手腕強橫,早些年也是以才聞名,當上大宰后更是飽讀各類書籍,也要求每個子女在才學(xué)上不可落后。
幾天比試下來,李藝芝進入了決賽,最后只剩下了三名參賽人員。三名人員是不同組別,每一組有特定比賽時間,所以決賽之前三人從未相見。
當李藝芝看到楊宣修熟悉的身影時,心仿佛一下跳了出來。多日未見,思之甚深。
“這位小兄弟,有些面熟?!睕]想到楊宣修主動攀話。
“都城雖大,有緣可能一見,只是蕓蕓眾生擦身而過,相逢卻是路人?!崩钏囍@息道。
“相逢何必曾相識,有緣自會再相見。”楊宣修郎朗說道。
“再見不知可否續(xù),只待月老一線牽。”李藝芝再次說道。
“小兄弟的詩氣有些文靜,請問高姓大名。”楊宣修抬手恭敬問道。
“姓李,單名一個易?!崩钏囍ゴ鸬?。
“李易?!睏钚尥嫖吨@個名字,卻絲毫沒有聯(lián)想到那日救的女子也姓李。
“你們認識?會不會聯(lián)手對付我呀?”另一名參賽者突然插話。
“不認識,只是萍水相逢?!睏钚拚f道。
看到楊宣修感覺全無,李藝芝的心涼涼的,苦苦的,像藥水順著自己的血液,灌遍了全身。
“你不認識,這俊俏少年卻認識你?!绷硪幻麉①愓咝α艘幌?,突然湊身在李藝芝耳邊悄聲說了一句:“這么俊俏,倒像一個少女,難道他是你的情郎?”說完用眼神瞅了瞅楊宣修。
李藝芝內(nèi)心一驚,假扮多日,未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這個人居然一下看破。
“總之,今天的頭籌肯定是我的?!眳①愓哒f道。
當鑼聲響起,比賽正式開始。首先是詩詞接龍,前一句詩的最后一個字要作為另外一個人詩的第一個字。三人旗鼓相當,未分勝負。
第二場是疊詞對詩。上聯(lián)是云影飄飄掩真容,夭夭燕姿難自棄。
“柳腰細細輕盈握,青青青絲無風(fēng)起?!睏钚迣Φ?。
“歸期默默徒留心,殷殷黃鸝婉轉(zhuǎn)啼。”參賽者脫口而出對道。
“庭院深深深幾許,凄凄玉淚獨自淌?!崩钏囍ヒ膊桓适救?,輕松對出下聯(lián)。
這一場楊宣修以微弱優(yōu)勢獲勝。
第三場是數(shù)字對詩。上聯(lián)是一窮二白,三三四四,五親六眷,七上八下,九九歸一,十分悲慘。
楊宣修苦思了一會兒:說一不二,三朋四友,五臟六腑,七足八手,九天攬月,十分圓滿。
參賽者馬上說道:一觸即發(fā),二言三語,四面受敵,過五關(guān)斬六將,七零八落,九死一生,十分痛快。
李藝芝想了很久,都沒合適的,只好放棄。參賽者因為寥寥數(shù)語,敘述了一個故事,獲得勝利。
第四場則是自由發(fā)揮,以詩辯論。
楊宣修以治國為題,以其獨到見解和優(yōu)美詞風(fēng)力壓參賽者,李藝芝暗自為他高興,深感他一定會拔得頭籌??墒菦]想到參賽者以另一個角度論證,讓深受目前教育的楊宣修無言以對。參賽者再以他的游歷為證,娓娓道來的詩歌如瑰麗的畫卷一樣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
比賽結(jié)束,參賽者果然獲得勝利。楊宣修不驕不躁,真心恭祝。
“我贏得了勝利,你獲得美人芳心,看來今天最大的贏家不是我,祝你有情人終成眷屬?!眳①愓邟伋鰜淼脑挓o厘無頭,楊宣修入墜云霧。
“敢問兄臺高姓大名?”楊宣修拱手問道。
“名字只是俗物,有緣必會再相見。為得伊人,墨不守規(guī)。”參賽者擺擺手,大踏步離去。
“這人真是奇怪,不過性情和才能倒是好,李易兄弟,今日切磋,深感未早日遇見,何不把酒言歡,笑談人生?!睏钚?。
李藝芝點點頭,和楊宣修到了邀月樓,從國家政事談到其他國家風(fēng)俗,從市井小販料到君王將相,兩人相談甚歡,約定好次日相見的時刻,便作離別。
時光荏苒,兩人結(jié)交已有半年。約好某一日去高山看日出,寫下好詩。兩人提前一天來到山頂,尋了一個地方,楊宣修撿來柴火,李藝芝去撿野果。
看著李藝芝撿來的野果,楊宣修感嘆了一聲。
“楊兄為何感嘆?”李藝芝不解問道。
“看到李弟撿來的果子,個個圓潤飽滿,一看就是有經(jīng)驗之人,突然想起半年前,有一個人撿的果子各種各樣,相處時日不多,但是他心地善良,天真可愛?!睏钚藁貞浀?。
李藝芝內(nèi)心波瀾起伏,她顫聲問道:“是男子還是女子?我猜只有女子才會如此?!?p> “嗯,是一個小女孩,估摸和我侄兒差不多,今日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果然是歲月讓人感懷?!睏钚薷袊@道。
“那你對那女子是什么看法?”李藝芝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道。
“李弟對那女子頗感興趣,想來與李弟郎才女貌,倒是般配、”楊宣修想了想脫口而出。
“那你覺得和你不般配嗎?”李藝芝問道。
“我只把她當作后輩,還從未想過。還望李弟勿將此事向外人說起,以免毀了那女子的清白?!睏钚揲]上眼,突然覺得記憶中那個女子容貌居然未褪變。
“我定守口如瓶。”李藝芝心里一暖,當日他讓自己坐上牛車,自己去步行在后,不肯與自己多說一句話,原來是怕影響自己的清白。
夜晚兩人睡下,楊宣修被風(fēng)吹樹枝的聲音吵醒,看到李易蜷縮著身體,像一只小貓咪,容貌清秀,唇色粉嫩。楊宣修的心動了一下,脫下披風(fēng),為他輕輕蓋上。李易的臉龐和那女子重合,然后化為一體。楊宣修搖搖頭,趕緊睡下。耐不住內(nèi)心的悸動,翻身靜靜看著面前的人,終于沉沉睡去。
“楊兄,醒醒,太陽快出來了?!睏钚抟槐犻_眼,就看到李易興高采烈的臉。天已漸漸變明,遠處有紅色的光暈,慢慢的,紅色變成了金色,一個火紅的球體一下躍出山頂,太陽光照射下來,神圣莊嚴的感覺包裹了兩人。
“高山觀日出真乃一大快意之事?!崩钏囍ン@喜的說道。
“真美。”楊宣修看著李藝芝說道。
“有一件事藏在心里已久,今日想要告訴你?!崩钏囍ビ脴渲懥藥讉€字,然后轉(zhuǎn)身跑遠,背對著楊宣修。
看著地上李藝芝三個字,楊宣修內(nèi)心波動。面前的人是之前救的那個女子,然后化為男裝和自己把酒談歡。她對自己的心意已經(jīng)很明了,楊宣修走上前,“謝謝你的情意,過幾日我讓媒人向你提親,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告訴你我的身份,我是楊靖之將軍的二兒子楊宣修,之前娶過一個夫人,因病去世,沒有留下子嗣,不知道你能夠接受嗎?”。
楊靖之,李藝芝聽到這個名字內(nèi)心翻涌倒海,之前兩人從未提及身份,但楊宣修大方儒雅,應(yīng)該是某個文官的兒子,他的歲數(shù)應(yīng)該也是成過家,李藝芝都考慮過,這些她都能接受。可是他怎么會是楊將軍的兒子,父親一定不會同意這件事的。
李藝芝看著楊宣修,點點頭又搖搖頭,“楊兄,可能上天不讓我們在一起吧,好不容易表明心意,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宿敵,我們的父親不允許我們在一起的?!?p> 楊宣修聽了這話,已經(jīng)明白李藝芝身份,本想放棄,突然一股豪情涌入心頭:“無論遇到什么,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對嗎?”
未做多少猶豫,李藝芝答道:“愿意。”
“那我們就嘗試一下,面對宿敵這個矛盾,我們能否打敗它?!?p> “嗯。”李藝芝重重點了點頭。
兩人約定繼續(xù)見面,隱瞞著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