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關于賒刀人的記載非常少,他們的師承和法門一直都是一個謎。我對賒刀人非常好奇。
村子離城里距離有點遠,一路上有些無聊,我和蘇徹便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這才得知原來賒刀人也不是每天都去賒刀,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時間和特殊的地點他們才會出來活動。
這種行為是統(tǒng)一性的,就跟趕集一樣。所有賒刀人在這個時間點都會去賒刀。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業(yè),士農(nóng)工商各個階層都有。
蘇徹就是賒刀人在我們這邊的一處分支,他也跟我一樣住在城里,不過比我可好多了,他在風水街自己開了一家算命鋪子,平日里就靠給人家算命看風水維持生活。
我把自己住的出租屋的位置告訴蘇徹,沒想到這家伙比我還熟,導航都不用直接就往那開過去了。
“對了,你入行這么久,賺了多少錢啊”。
我看他開個破面包車怪可憐的,坐椅都禿嚕皮了,后備箱那里也亂糟糟的,什么泡面薯片鍋碗瓢盆都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拉貨的車子呢。
我給人家看一次事都賺了十幾萬,他入行這么久,總不至于比我還窮吧。
“不多,也就兩個億吧”。
蘇徹單手開著他的五菱宏光,騰出一只手來,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包皺巴巴的勞白沙,抽出一根點燃吸了一口,然后用平淡到牛逼的語氣說道。
“臥槽,這么牛逼?那你錢在哪呢?怎么不換輛好車?”
當時我就震驚了,兩個億!這么大的數(shù)字我只在中元節(jié)燒紙錢的時候擱天地銀行看見過。
這么有錢怎么還抽軟白沙呢?起步也得和天下吧,還得是抽一根扔一根那種。
“還好吧,也就一個失憶,一個回憶。”
蘇徹眼神唏噓地看著前方,然后緩緩地吐出一個煙圈,一副飽經(jīng)滄桑的模樣。
然后又非常深沉的來了一句。
“你不懂,五菱宏光才是男人的浪漫”。
“那我再給你三千萬吧,千萬要平安,千萬要幸福,千萬要快樂?!?p> 我頓時氣樂了。
TM擱這說相聲呢?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了,他當賒刀人真是屈才,德云社真應該連夜買站票過來邀請他加入。
“那我謝謝你啊”。
蘇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依舊擺著一副認真臉。讓人看出不來他是在嘲諷我還是真心想謝我。
想不到這家伙看起來挺正經(jīng),背地里皮的很。要不是還指望他幫我解決柳仙那事,我真想錘他一頓。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顛簸,總算是到我租的那個小區(qū)了,蘇徹一個流暢的甩尾將他的破面包車停在樓下。
這一路上差點沒給我坐吐,各種急剎漂移,有那么一瞬間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這不是一輛破面包車而是超跑。
不過現(xiàn)在我也沒心思吐槽他,趕緊拉著他就往出租屋里走。
自己一個人肯定是不能待了,先把東西搬到他那里去避避風頭再說。
“不對勁,有靈氣,還有神氣”。
上樓時蘇徹突然在樓道里停住了,若有所思地四處看了看,而后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短匕捏在手里。
“不會是那個柳仙正在屋里等著我上門吧,要不我們還是先別去了”。
一聽這話我頓時有點虛了,想起小胖子妹妹那副可憐的模樣,我肯定會被柳仙折騰地比她更慘。
“問題不大,看我操作它就完事了”。
蘇徹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我繼續(xù)往前走。
看到他這幅穩(wěn)如老狗的模樣,我稍微安了安心。
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再怎么說他也是風水門里極為神秘的賒刀人,想必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于是我掏出鑰匙就把出租屋的小鐵門打開了,一看屋里的場景嚇得我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
一條大青蛇盤臥在房間的鐵架床上,見我開門,正把頭高高揚起,張開了嘴,露出一對尖牙沖我吐著紅花花的信子,似乎隨時要咬過來。
這正是那天的柳仙!果然在家等著我呢。
蘇徹見狀趕緊往前跨了一步,將我護在身后。
然后將手里的短匕對準青蛇,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
“你以前也算是個吃香火的,行事為何如此下作?”
“呵呵,這小子強行插手我的事情,我來找他討回因果,不應該嗎?”
我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陰冷的聲音,讓人聽了有些不寒而栗。是柳仙在說話?
“不應該,如果你嫌命長了,盡管試試”。
蘇徹又往前走了幾步,似乎就要向柳仙動手。
“我知道這小子來頭很大,我只不過想討個公道而已,如果你一定要強行阻攔,那我也只好試試了”。
柳仙今天倒是很硬氣,面對蘇徹的威脅不以為意,看來賒刀人也沒啥排面啊。
它一雙細小的三角眼陡然冒出綠光,我頓時眼前一花,隨后竟然發(fā)現(xiàn)滿屋子都是一條條大青蛇!
甚至有幾條緊緊地纏在我的腿上,正在慢慢往上爬。
我頓時一哆嗦,完了完了,這所謂的賒刀人也不好使,畢竟不是專業(yè)驅(qū)鬼伏妖的先生,柳仙根本不當回事。
正當我準備不顧一切拉上蘇徹戰(zhàn)略性撤退的時候,蘇徹手臂一揚,抬手將短匕精準地插在正在地上爬行的一條青蛇尾部。
隨后屋里的青蛇突然又消失了,只剩下那條被短匕定住的大蛇還在地上微微扭動。
“這些小把戲就不要拿出來用了,你要是不想談,我現(xiàn)在就把你剩下的神氣都毀了”。
蘇徹沒有看腳下這條大青蛇,而是雙眼死死地盯住床頭柜上的一個木質(zhì)的神像。
這個神像面目模糊,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身上油漆斑駁,到處都是蛀洞和劃痕,應該是個老物件。
咦?我什么時候在房間放了這個神像?
“我不曾真正害過人,只不過想要一個新的塑像和廟宇而已,為什么你們一定要針對我?”
那個陰冷的聲音再次在我腦海里響起,不知道為什么,我甚至感覺這個聲音的主人聽起來帶著一絲委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玩意不是柳仙嗎?”
我有些納悶,塑金身立廟宇吃香火,這是正統(tǒng)神仙才有的待遇,柳仙又用不上這些。
“誰告訴你它是柳仙了?這是野神!出馬仙能在南方這么放肆?本地的城隍就第一個不答應”。
蘇徹一副奇怪的表情的看著我,就差沒把你別是個傻子吧寫臉上了,讓我很是尷尬。
“那它為什么纏著小胖子它妹妹?”
這我當然知道,出馬仙越界就好比和尚去道觀里耀武揚威一樣,本地的神仙肯定不能容忍。我那天也奇怪咋沒有人管呢。
不過那天剛好那種情況實在是太像出馬仙出馬了,不就讓我誤會了么。這可真是打獵的讓夜鶯嚇破膽——鬧了個大烏龍。
這下“柳仙”終于破防了,好家伙,扯了半天,合著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它身份呢。于是跟祥林嫂訴苦一樣跟我們說了起來。
原來它是解放前本地人供奉的一尊蛇仙,不過經(jīng)歷“破四舊”后廟宇和塑像都被砸了,信徒們自然也不敢再供奉它。
陡然失去香火,它的能力慢慢降了下來,后來再有人求它,自然也就不靈驗了,于是信徒越來越少,也就沒人想著再重新給它塑廟立像。
只有一個老一輩的虔誠信徒偷偷雕刻了一個小神像,放在家里日夜供奉,它就靠這點香火勉強存活了下來。
老人去世以后,這家信徒的孫女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只知道老人很喜歡這個。她為了思念老人就把神像偷偷帶去了學校,平時放在宿舍里也沒人看到。
誰知道偶然間小胖子妹妹看見了神像,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神仙,還以為是菩薩之類的,就開玩笑似的對著神像許了個愿:只要保佑自己期末考試能得第一名,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行。
蛇仙雖然沒剩下多少能力,不過這點小事還是輕輕松松的。
于是就幫小胖子妹妹完成了愿望。結果它再去找小胖子妹妹還愿想讓她幫自己立廟的時候,囡囡根本就不記得這回事了,這才引發(fā)了后面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要是正統(tǒng)的菩薩文昌星什么的肯定不會這么干,畢竟那些大神仙吃的香火多,也講規(guī)矩,就算不還愿也不會降罪給信徒。頂多下次你再許愿不靈驗了。
可一些野神就不一樣了,他們本來吃的香火就少,可不逮住一只羊就往死里薅羊毛。
這也是以前很多人為什么供奉邪神和小鬼的原因,雖然付出的代價大但非常靈驗。
“那你之前為什么不說?好家伙,你這幫人家考試作個弊就要一座廟宇,也太黑心了吧。”
聽完我忍不住吐槽,早知道是這么回事,你直接說明白不就好了,我還一直以為它要害我,提心吊膽這么久。
“哼,我堂堂仙家,豈能跟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討價還價”。
喲,還是個傲嬌的野神。
不過這么一想好像也對,之前胖子家那些看事的肯定也發(fā)現(xiàn)了神氣,還以為是胖子妹妹做錯了什么事讓神仙降罪,自然不敢管。
至于我測的字其實也沒錯,“困”字說的不是柳仙而是木質(zhì)神像!
“現(xiàn)在你把我的廟宇弄沒了,你得賠我,不然我就算拼得身死道消也要讓你吃點苦頭”。
蛇仙此刻也不裝了,攤牌了。
“那你還是讓我吃點苦頭吧,我沒錢賠你”。
這尼瑪老子娶媳婦的錢都還沒存呢,哪來的錢給它立廟?
“你不是從那女娃家得了一筆好處么?差不多也夠了”。
好家伙,我也說它那天怎么走的這么干脆,原來是擱這等著我呢。
看它這幅德性,逮著蛤蟆攥出尿,肯定是想著從我這敲一筆再回頭去胖子家敲一筆,算盤打的倒是精。
“大兄弟出手吧,這家伙就是神仙中的黑社會啊,純屬敲詐勒索。告訴他,山野鬼神也不是法外之地!讓它知道知道什么是掃黑除惡共建和諧社會”。
我趕緊使喚蘇徹動手,這種幫人家作次弊就要一座廟的主,可想而知要是今天蘇徹不在,它豈不得再訛詐我一座金身塑像什么的。
出乎意料的是蘇徹并沒有聽我的,而是把短匕收了起來,然后皺著眉頭說道。
“好,我們答應你,這事兩清,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