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里一下子空曠下來,空曠得讓程云淓非常非常地不習(xí)慣。小魚兒和皓皓還在床墊上熟睡著,秦征在一邊輕手輕腳地將所有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都摘下來,堆在一起,等著離開之前由程云淓“用法術(shù)”收起來。隔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剛剛還撐著下巴坐在小魚兒旁邊深沉地看著弟弟妹妹們一臉沉思的程云淓,這一轉(zhuǎn)頭的功夫,便趴在床邊睡著了。
夜燈微黃的光芒照在三個孩子臉上,程云淓一只手蜷成小拳頭,抵在腮邊,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上,留下兩彎陰影,小嘴巴嘟嘟著,顯得稚氣可愛,跟旁邊靠著她睡得正香的皓皓一摸一樣,讓秦征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姐弟倆圓乎乎的小臉蛋上戳了兩下。
手感硬是不錯。
秦征任由程云淓睡了個小小的回籠覺,天色微明的時候便把她喚醒,給兩個孩子換好尿不濕,喂好早飯,自己也吃了兩口,便趁著周圍的流民們還未開始出發(fā)去粥棚領(lǐng)粥,便最后收拾一番,背起兩個娃,牽著程云淓的手,繞開旁人的注意,悄無聲息地朝著城門而去。
他們到達城門門口的時候,門還未開。大門口蹲著許多等活的流民和住在附近一直到城里去賣菜、賣糧、賣柴的農(nóng)民,也有幾個想要進城辦事卻根本進不去的人。
因為禁進令的緣故,都被擋在了門外,倒讓城門役找到了一點額外的收入。他們將城門入口旁邊的一小圈地方劃出來做個小菜場,每隔兩日的晨、午兩次,讓城里的居民出來買個菜、擔(dān)些柴米,便有著頭天夜里天不亮便從家里走好遠的山路把糧食菜蔬挑過來的農(nóng)戶和擔(dān)心家里糧食物品存儲不夠的城里人,討好地給衙役們送些東西,塞幾個銅板,兩邊都唯恐這個小集市被取消。
大戶人家自然沒這些擔(dān)憂,他們每天都能接到莊子上的人送來的東西,仆從們帶著自由進出的腰牌將食物用品一車一車地往城里拉,城門役們連個響也聽不到,也只能干看著。
今日是城門口小集的日子,所以城門還未開便等了許多人,秦征和程云淓帶著兩個小的也混在其中。程云淓伸著脖子?xùn)|張西望,她來到這個時代這么久了,一直都是逃亡、躲藏,躲藏、逃亡,還沒經(jīng)歷過正常的日常生活,好想去看看這個時代的人吃穿住行、物價水平都是怎樣的。
秦征仿佛覺察到了她的想法,把她的手緊抓住不放。
等到將近辰時,城門一側(cè)的小門才“吱扭”一聲打開了,一隊城門役懶懶索索地走出來,將城門外攔著的路障抬開,大聲吆喝著讓蹲在跟前的人退后十米,開始檢測腰牌、放人入內(nèi)。
城門口一時人影晃動,往前擠的、往外出的擠成一團。
秦征抱著一個、背著一個、牽著一個,站得遠遠的。為了表現(xiàn)得像,他和程云淓都沒穿得太全套,輕羽絨外用麻繩系著破舊的袍子,里面雖然貼了暖寶寶,但臉還是凍的發(fā)青。小魚兒用被子包在背簍里,只露了一個眼睛,程云淓生怕有人乘亂把娃搶跑了,便用帆布瑜伽繩在背簍里做了安全帶,給她系得緊緊的,所以也太不舒服。
吃飽喝足,睡得好好的皓皓倒是很開心,他被秦征用嬰兒背帶系在前面,而且是臉沖著外系在前面,睡袋外罩了一層破布,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胖臉和一雙大眼睛,很精神抖擻地左看右看,小胖腿在睡袋里踢踢跶跶的,嘴里“嗯嗯哦哦”地要說話。
又等了好半天,從城門內(nèi)擠出來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道邊左右張望。秦征便拉著程云淓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位漢子右邊袖子空了一截。
那漢子看到秦征他們走過來,點點頭,領(lǐng)著他們走向城門役盤查的地方,掏出一卷紙和一個腰牌,堆起滿臉的陪笑,遞到小頭目手中。
“這不是三道街賣甜水的老麻頭嗎?”小頭目居高臨下地說道。
“正是小人。郎君們安,郎君們辛苦?!?p> “這是要帶人進城?”小頭目看著面前這一堆孩子,皺起眉頭。
“是故舊家小郎和小娘子,一家子都糟了難,就剩這群孩子了,千山萬水地逃難過來投靠小人。小人不忍心讓故人骨肉流落街頭,便去求了羅郎君,羅郎君又去求了明府。明府體恤民情,昨日給批下進城的腰牌?!?p> “老麻頭,你家這賣甜水的生意發(fā)財了嗎?”
“郎君們說笑了,小本生意,還是都依托街坊四鄰才做得下去,勉強糊口罷了?!?p> “那還撿回這許多孩童?也就這個小子,程......程大郎,眼前能搭把手幫你做事了吧?”幾個城門役邊看著公驗過所和腰牌,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世道艱難,咬咬牙省下一口也能喂飽了??偛荒芸粗麄冊谕獍鍪莛I。”
“老麻頭真乃大善人也?!?p> “不敢不敢。小人哪里敢擔(dān)各位郎君夸獎?”
程云淓自覺那次在城門口大哭過之后,有可能在城門役面前掛了號,便一直很乖地躲在秦征身后,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的寒暄。沒過多久,城門役驗過所有文件,便揮揮手讓他們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