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抬起頭盯著他看了片刻,兩行淚水無聲的滑落,她慘然的說道:“我不止已經(jīng)是個殘花敗柳,是兩個孩子的娘,更是個被休回娘家的女人?!?p> “我已經(jīng)是這樣了,是死得過的人了,你打熬了這許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這大好的前程,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何苦因為我壞了名聲?”
“你不是要道理嗎?我給你了。我還要告訴你,自打十幾年前心里有了你,一直到現(xiàn)在,你都在我的心里,就算到我死那天,也沒人能替了你!”
她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淚,可是當手放下時,依舊是一雙朦朧的淚眼。
“今天你能說出要娶我的話,我知足了!不枉我這輩子心里只裝了你一個人。但我就是不能嫁給你,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我只當你剛才是編了個由頭,說完了也就過去了,我還是那句話,今生報答不了你,來生一定給你做牛做馬!”
“我弟的案子水落石出了,過幾日你也該回京師了,舉家都遷了,想是以后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們此生不再相見了,大恩不言謝,就此別過,期盼來生吧,我會每天求媽祖娘娘保佑你平安富貴,長命百歲!”
“下輩子若是遇見了,你可一定要認得我,我們廝守一生,再也不分開了,好嗎?”月如說著,淚如雨下……
“不好!”潘啟的眼眶濕潤了:“你的道理在我這里不是道理!”
“我可以再娶,你可以再嫁,我們彼此情投意合,沒違了制度,沒犯了律法,為何不行?”
“當今皇上勸放足,興新學,送學童去西洋學習,現(xiàn)今愉貴妃就在翊坤宮里教著幾十個宮女讀書,那些是為將來作養(yǎng)的教書先生?!?p> “要不了多久,京師里就會有了女子學堂,女子都可以進學堂讀書了?!?p> “以我對當今圣上的了解,我不信皇上會因為我娶了你而怪罪于我?!?p> “你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月如不太信得實他的話。
“當然是真的,我?guī)讜r騙過你?”潘啟道:“我不是輕浮孟浪之人,你已經(jīng)嫁了人,若是過得好,我自然不會生出這個非份之想?!?p> “在你被休回娘家之前,縱然心里再想,我可曾去擾過你?可你現(xiàn)在是這個狀況,是個自由身子,我自然要當仁不讓。”
“我不是編由頭,更不是一時性起,自打昨天見了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想這事。”
“原想著你現(xiàn)在肯定沒這個心思,想等著你弟的事有了著落,再從容的跟你說,可是今天這情形,不由我不說?!?p> “說了就說了,反正都是遲早的事,你不用犯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最是知道我的,我可是沒有擔當?shù)娜耍俊?p> “若沒有把握,我也不會說,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p> 月如讓他說得沒有了言語,只是低著頭發(fā)怔。
“就這樣說定了,我回去就向爹娘稟明,我潘啟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負的窮小子,我自忖著,這個主我自己還是做得的?!?p> “你就安心在家呆著,等過幾日把事情都了結(jié)了,我們一起回京師,待奏明了皇上,我風風光光的娶你進門,不管是家里還是家外,沒有人敢看低了你!”
出了月如家的院子,在回家的路上,潘啟低聲對楊成貴吩咐道:“在關防的弟兄中挑出幾個忠實可靠的,把這院子也護住了,她一個女人獨自在家,我不放心?!?p> 后晌,潘啟來到爹娘的房中,把月如的事情如實的向父母說了。
潘鄉(xiāng)聽罷,喟然一聲長嘆道:“我和你娘打小看著月如長大,論起品行舉止,家里家外的活計,這孩子都沒什么可挑的,但她畢竟是……”
“唉!你爹我就是個莊稼漢,你在外面闖蕩了這么多年,現(xiàn)今又做了朝廷命官,不管是見過的世面還是知曉的規(guī)矩,都比你爹多了不知道多少?!?p> “終歸還是得勸你三思而行,你若是拿定了主意,我和你娘也不能硬攔著。”
“爹,娘,兒子想定了,您二老放心,既然兒子敢這樣做,自然也擔得起來。”
“娘可有言在先,”老太太開了口:“雖然你和月如相識在前,從小一起長大,你心里也在意她,但畢竟淑敬才是你三媒六聘娶進來的正妻。”
“做人要講良心,你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是她操持的這個家,又給你生了兩兒一女,我只認她是我正經(jīng)的媳婦。任你以后再娶幾房,都得以大奶奶的禮待承她?!?p> “咱潘家世代都是厚道人家,既然答應了讓月如進門,自然不會因為她是再嫁之身而看低了她,但她畢竟是偏房,要守好自己的名分?!?p> “若是她倚仗有你撐腰就對淑敬失了禮數(shù),或是你有了新人就對淑敬不住,我老太婆第一個不答應!別說到時大家都沒有臉面!”
娘極少和自己說這么重的話,潘啟聽了不禁心頭一凜,他鄭重的道:“娘您放心,您的話兒子都記下了,不敢有一日忘記!”
朝廷二品大員相邀赴宴,那是多大的榮耀,誰個會不來?
潘啟昨日請的客人早早的都到了,有的昨天沒趕上,今天聽說了便不請自來,客人們足足坐滿了四張席面。
面對著一眾的故舊,風光無限;辦下來月如的事,夙愿得償。潘啟可謂是雙喜臨門,心情大好,挨桌的敬酒,又受眾人的回敬,這一頓是開懷暢飲。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喝了那許多酒,卻只有六、七份的醉意。
這頓飯吃了足有兩個時辰,宴席已畢,送走了客人,他回到自己的房中,黃氏服侍著他洗漱完,又打來了泡腳水。
“到了京師,家里的下人多了,這些事就不要你動手了,”潘啟道:“你是府里的大奶奶,總做這些事情,也不合禮數(shù)?!?p> 泡過了腳,舒適的躺在炕上,他醉眼朦朧的直盯著妻子看,黃氏笑對他說:“喝了那多么酒,還不早點睡覺,想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