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因什么而恨

　　清桂公公眉眼含笑地看著宋亦安，用最慈愛的表情，說著最狠毒的話：

　　“瞧我，又說錯話了，王爺自出生起，又有哪一日真正睡得安穩(wěn)香甜呢？”

　　他還想再說什么，但季青臨忽然起身，他僵了僵，立刻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王爺和季大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一個月來，老奴安排布置的實在是太多了，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季青臨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對李野有什么印象？”

　　清桂公公凝眉：“李野？那是個有本事的人，只可惜出身不正，所以縱然有才，也只能屈居于蠢貨之下。”

　　季青臨嘲諷道：“看來你也不是全知全能，否則怎么會把豺狼當(dāng)土狗？

　　你能在坤寧宮和承乾宮放肆，說到底還是憑借宸王和娘娘的信任。你，只不過是個窩里橫的廢物罷了?！?p>　　清桂公公淡淡道：“我知道季大人跟我們王爺是好友，但護(hù)短護(hù)到不分青紅皂白，卻就沒意思了?！?p>　　季青臨不知為何，忍不住看了宋亦安一眼。

　　宋亦安果然正笑瞇瞇看著他，仿佛將清桂背叛的所有負(fù)面情緒，都徹底清空，然后一點點拿他的友誼來填滿一樣。

　　季青臨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視線：“你作案，可跟李野合作？”

　　清桂公公搖頭：“沒有?！?p>　　他看看宋亦安又看看季青臨，若有所思，臉色漸漸變得難看：“李野做了什么？”

　　他驟然顯得急迫起來：“李野做了什么？是……趙德柱拼命銷毀，連藥瓶也不敢留下的那些藥？！”

　　季青臨微微瞇眼：“看來你已經(jīng)查到了一些皮毛?！?p>　　卻是閉口不談，轉(zhuǎn)而問道：“春茗中了瘋?cè)?，那毒是你下的？?p>　　清桂公公神色凝重：“李野到底是什么人？你剛剛的話是什么意思？”

　　季青臨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他。

　　清桂公公還想再問，卻被他盯得一個激靈，眼底泛起兇狠，臉上卻越發(fā)順從安靜了：

　　“福安被我認(rèn)作兒子，我一直告訴他我有仇人隱藏在宮中，這才不敢透露身份，他便信了，還幫我儲存我需要的東西來準(zhǔn)備復(fù)仇?！?p>　　“他雖然是個小太監(jiān)，卻是在貓狗房這樣接觸貴人的好地方，日常便結(jié)交了不少人脈，自然有人愿意幫他捎帶東西進(jìn)宮。”

　　“瘋?cè)傌埲菀装l(fā)狂暴露，但只要喂上足夠劑量的蒙汗藥，甚至還能拖長它們的壽命，保存病血便十分容易?！?p>　　“楊林喜歡春筍，便總會去浣衣局，時日久了，春茗便對楊林動了心。”

　　“如果單純只是趙嬤嬤和趙德柱脅迫，春茗何至于那般兢兢業(yè)業(yè)地要迫春筍從了趙德柱？說到底，不過是女人的嫉妒罷了。”

　　“趙德柱需要人進(jìn)承乾宮做內(nèi)應(yīng)的時候，春茗急不可耐地就來了，除了要脫離趙德柱的控制，就是因為心中還存著一絲幻想?！?p>　　“我早就知道了這份幻想，所以在王爺和季大人查到浣衣局之前，我特意讓楊林去了一趟浣衣局，還私下里給了春茗提示?！?p>　　“果然，春茗來了?！?p>　　“只要楊林勾勾手指頭，再許諾會娶春芽，一個是心愛的男人，一個是最疼愛的妹妹，春茗不過是個被太監(jiān)玩兒爛了的破鞋，怎么會不舍棄自己，成全兩個最愛的人？”

　　宋亦安看著他，認(rèn)真道：“你讓春茗死，除了報復(fù)，更多的還是為了滅口吧？”

　　她雖然是在提問，但眼神里卻滿是洞悉：“你并不覺得一個可以委身太監(jiān)，還嫉妒成性的女人，能夠真正保守秘密。

　　春茗既然可以嫉妒春筍，那么，也可以嫉妒春芽，或許只是一個念頭的功夫，她就可能反水把楊林吐出來。

　　你不在乎楊林的生死，但你想讓他死得更有意義，比如，讓他因為我而死。

　　因攀附權(quán)貴而生，再因攀附權(quán)貴而死，這才算是你心中的死得其所，罪有應(yīng)得，對吧？”

　　清桂公公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只有春茗死了，死無對證，才不會提前把楊林暴露出來，讓他來扛穢亂宮闈的罪名。

　　圣上啊，他正是需要一個替罪羊，來替王爺抗下所有污穢名聲的時候啊！”

　　宋亦安搖了搖頭，忽然沒興趣再聽下去了：“你連小黃都沒打算放過，你給它的貓糧動手腳，讓它抓花了安嬪的臉。

　　你讓它在我出宮的時候發(fā)狂，實際上卻沒有給它喂狂犬毒血，而是準(zhǔn)備在剛剛照顧我的時候，親手喂我喝毒血。

　　等到我狂犬病癥發(fā)作，沒病的小黃要死，看護(hù)不利的季青臨和楊林要死，陪我玩鬧養(yǎng)壞我性子的甜杏和清桃也要死。

　　清桂公公，別再騙自己了，從你女兒死的那一刻開始，從你認(rèn)定我是兇手開始，你就從沒準(zhǔn)備讓我活著?！?p>　　她從軟塌上緩緩起身，捂住胸口，最后看了他一眼：“為了給女兒報仇，所以要恩將仇報殺恩人之子，這并沒有什么可羞恥的。

　　你真正該感到羞恥的是，我和我娘加起來三十多年的真情，你一絲也沒有接納進(jìn)心里。

　　不，你是接納進(jìn)心里了，只是，你失而復(fù)得的女兒因為你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慘死，飽受欺凌，你找不到可以發(fā)泄的對象，所以，你選擇了遷怒我?！?p>　　她慢慢走出了大殿，這一次，無論清桂公公在背后說什么叫什么，她都沒有回頭一次。

　　無論是清桂到底怎么想的，都與她無關(guān)。

　　背叛之人，不配再得到受害者的任何時間和精力。

　　季青臨敲暈了清桂公公，快步跟了出來。

　　宋亦安搖搖晃晃地走著，歪頭看了他一眼：“季大人辛苦了，如今案子總算是結(jié)了，季大人很快就可以出宮睡個安穩(wěn)覺了?！?p>　　季青臨沉聲道：“王爺真的相信，清桂公公是出于私怨，而非被人買通？”

　　宋亦安眉眼含笑：“相信啊?！?p>　　季青臨目光順?biāo)欤骸氨奥殨M快抓到李野?！?p>　　宋亦安笑瞇瞇點頭：“嗯哪，季大人好好努力！……對了季大人，昨兒在路上聽說長安新來了個戲班子，唱的那一出青蛇白蛇傳已經(jīng)火熱長安，你什么時候帶我去聽？”

　　季青臨：“……”

　　如果他沒記錯，這位主兒好想剛剛才說……讓他辦完案子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