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晚,安陽伯府的院落里掛滿了喜慶的燈籠。
噼哩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昭示著每年一度的新年氣氛。
大大小小的精美而又明亮的燈籠懸掛在姬府的宅院。
從宅院的不同方位不時傳來歡樂的笑聲。
而在伯府最北面的偏僻的小院里,高高的圍墻把外面的熱鬧和里面的寂寞隔開。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一會地上就是厚厚的一層。
院子不大,中間一間正房,兩邊各有兩個耳房。
房屋多年失修,墻上已經斑駁的厲害。
院子里也掛了兩盞燈籠,再加上屋內透出的燈光,這小院里倒也不算太暗。
這就是姬清慈主仆三人居住了將近十五年的地方。
姬清慈身穿已經洗得發(fā)舊的綠色粗布小襖就站在風雪里。
清瘦的身形,小臉略顯蒼白,頭上干干凈凈地沒有任何頭飾,只用一條粉色的絲帶束住一頭青絲。
一雙清澈水潤的大大的杏眼格外明亮,挺翹秀麗的小鼻子,讓她看起來嬌小而又柔弱。
此時她的眼睛正看向圍墻,目光專注,似乎能透過那圍墻看到外面的世界。
突然,她聽到“啪”一聲響,好像是什么落地的聲音。
她的目光移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腳步也跟著往那邊走去。
原來是一個已經愛了傷的鴿子掉在了院子里。
她好奇地蹲下,小心地用手捧起這只鴿子,卻驚奇地發(fā)現鴿子的一條腿上拴著東西。
她心下了然,原來這還是一只信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喂養(yǎng)的。
如果要是這鴿子帶的是什么機密的消息,那她的的小命將會有危險了,想到這里她不禁內心打了個寒戰(zhàn)。
盡管心里忐忑,但她還是好奇地去解那綁著的東西。
只不過她剛要打開時,突然從墻頭上傳來一聲低喝:“別動?!?p> 緊接著一個人飛躍而下,很快就閃到了他的面前。
姬清慈手一抖,手里的東西落到地上。
她驚懼地抬頭,眼前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天色有些暗,看不清那人的皮膚,但卻能看到那個人五官的輪廓,是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
尤其是那雙黢黑的眼睛,即使在這燈光不明亮的夜晚也異常地凌厲迫人。
那人以極快的速度撿起地上的東西,對著姬清慈抱了一拳,行了一禮。
聲音冷硬地說:“抱歉,打擾了這位姑娘。這是我的鴿子,不曾想被人射了一箭,傷著了,就落在了姑娘的院子了,還請姑娘莫怪?!?p> 姬清慈鎮(zhèn)定了一下自己說:“我不知道這里面的內容,我還沒有來得及打開看。”
她得趕緊把自己撇清,免得對方殺了她滅口。
那人語氣緩了一下說:“姑娘莫怕,我不會對姑娘做什么?!彼斎豢吹搅怂€沒有來得及打開。
姬清慈正想說什么,只聽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姬清慈眼前一花,眼前的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姬清慈在心里嘀咕:“好快的身手?!?p> 她看了一眼那棵一人抱不過來的大樹,回轉過身來。
出來的是李媽媽,她擔心地說:“姑娘,您身子剛好,還是進屋里去吧,仔細著涼了。”
說完又心疼地給姬清慈披了一件半舊的披風,輕聲勸著。
同時,李媽媽的心里也在嘆息。
小姐自三年前病好了后,就時不時地站在這里往圍墻上看,似乎要從這里看到外面的世界。
可憐的小姐一直住在這個姬府最角落的小院子里,無人關心她的死活。
聽到奶娘的話,姬清慈動了一下腳,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后在奶娘的攙扶下進了屋子。
姬清慈進到屋里,跺跺腳上的雪。
李媽媽又幫她掃去頭上和身上的雪花。
采蓮早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她看著姬清慈,眼里有少許的責備。
但更多的卻是心疼:“小姐,你這病才剛好就往外面跑,要是再受了涼,這身體怎么能吃得消?!?p> 她一邊說一邊過來扶了姬清慈坐在床沿上。
姬清慈撒嬌地把小臉靠在采蓮的胳膊上蹭了蹭:“好姐姐,我知道了,我就是想聽聽外邊過年的氣氛,以后我注意就是了?!?p> 采蓮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眼睛看向旁邊的李媽媽。
兩人的心里都感到一陣陣的酸楚。
李媽媽愛憐地說:“姑娘,我們再忍一忍。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能出去了?!?p> 姬清慈卻并不太在意李媽媽的話。因為她這樣的話已經說了好多次。
姬清慈知道她這是在安慰自己。繼夫人哪有那么容易放她出去?
不過她還是沖著李媽媽笑著說:“知道了,媽媽?!?p> 姬清慈打了一個秀氣的小哈欠,用小手拍了拍小嘴說:“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我困了,要睡覺了?!?p> 采蓮趕忙侍候她洗漱,又過來幫她脫了衣服,服侍她躺下。
姬清慈鉆進被窩里,被子里熱乎乎的,是采蓮用湯婆子給她暖過的。
采蓮又給她掖掖被子,這才和李媽媽一同走了出去。
李媽媽和采蓮兩個人在外邊的屋里坐下。
采蓮說:“李媽媽,小姐馬上就要及笄了,再不說親事就要成老姑娘了。也不知道伯爺和繼夫人什么時候能放小姐出去。伯爺八成是把小姐給忘記了吧?!?p> 李媽媽苦笑,不只是伯爺忘記了自己還有這么一個嫡長女。
大概這府里的主子和下人們都把大小姐給遺忘了,李媽媽如是想。
采蓮眼里透出一絲凄然:“這么些年來伯爺從來不過問小姐的事情,繼夫人也克扣我們的月例,如果不是媽媽拿著繡活去賣,小姐現在恐怕都沒有命了。”
李媽媽有些悵然地說:“先夫人那么好的一個人,竟然那么早就去了,留下可憐的大少爺和大小姐在這府里活受罪。我說什么也得把小姐看好了,要不我怎么能對得起夫人呢?!?p> 采蓮沉默了一會問:“李媽媽,您說以前的大少爺真得像外人說得那么風流嗎?”
采蓮想如果當初大少爺沒有挨那頓板子,大少爺怎么能舍得丟下小姐離家出走呢?
李媽媽眼睛黯了黯沒吱聲。
兩人收拾好后各自躺下睡覺。小姐晚上從來不讓人起來服侍,特別省心。她們晚上都睡得很安穩(wěn)。
李媽媽躺下后,可就睡不著了,她讓采蓮的話勾起了心事。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個總是在她的面前帶著笑容,俊秀可愛的男孩子。
自從老太太去世后,只有姬清云經常偷偷地來看妹妹,時常接濟著姬清慈。
就是姬清云臨走時還給她們留了一百兩銀子,也不知道大少爺是怎么省下這些銀子的?
李媽媽當時就哭了,她拉著姬清云的手說:“我的少爺,您這是要去哪里啊?你要是有個什么,您讓我以后怎么去向夫人交代啊。”
姬清云流著眼淚說:“媽媽,我要再不走,我就會被毀掉了,讀書這條路我是行不通了。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去投軍,在軍中混前程比較快。再說現在正是和北越打仗的時候,軍中正需要人。如果我混出了頭,妹妹也就有了依靠。如果我戰(zhàn)死了,您老就是我妹妹唯一的依靠。”說著姬清云就給李媽媽跪下行了大禮。
李媽媽嚇得趕緊來扶他,大少爺可是她的主子,哪里有主子給奴仆跪下的。
姬清慈那時太小。姬清云又是夜里來的,并沒驚動姬清慈和采蓮。
想起自家姑娘小時還經常問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墒亲詮墓媚镩L大后,就把心事藏在了心里。
是不是在姑娘的心里,她的哥哥已經不在了呢?
李媽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哎,大少爺走了八年了,現在沒有任何音訊。
別說姑娘,就是自己也都懷疑大少爺是不是還活著?
聽說和北越打仗時,死的人摞起來多高,哪就那么好混前程的。
李媽媽重重地想著心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
屋里的姬清慈也同樣沒有睡著。
她來到這個身體里已經三年了,她的靈魂和原主的靈魂有時甚至可以交流。
剛開始的時候,原主時時跑出來和她對話。
她還不太習慣,慢慢地,她也接受了原主的某些習慣。
現在原主已經不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