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不知何時爬上房檐,露出大半個臉和人捉迷藏。
鳥兒飛過去落在屋檐上想啄它,卻怎么也啄不到,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凌之羽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在鳥鳴中醒來,一睜開眼就瞧見倚夜靠在他身邊睡得安詳。
雖然依舊黑紗遮面,但眉眼間的恬適與溫柔,還有淡淡的笑意,令人心神為之一蕩。
他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活動活動眼睛和面部肌肉——還好,一切正常。
他記得他只喝了一小杯酒,怪不得倚夜說小師伯的酒不能隨便喝。
不忍心吵醒倚夜——像她這樣的人恐怕很難睡個安穩(wěn)覺——凌之羽一動不動,盡管半邊身子已經(jīng)麻了。
直到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倚夜驀地睜開眼,站起身。
“主——”捕風(fēng)剛說了一個字,看見凌之羽還在,連忙改口:“姑娘,貴客又來了?!?p> 凌之羽邊揉肩膀邊問:“什么貴客?”
還有比他更貴的客人?
倚夜瞧他一眼,沒說話,跟捕風(fēng)走了。
凌之羽想了想,抬腳跟上去。
這位貴客自然就是水月城城主滄海。
見倚夜身后還跟著凌之羽,滄海明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fù)正常。
“如此生意火爆的青樓,姑娘說關(guān)就關(guān),當(dāng)真舍得?”
“城主此來所為何事不妨直言?!币幸癸@然對滄海沒什么好印象,態(tài)度不只冷淡甚至有些厭煩。
瞟一眼站在旁邊假裝欣賞風(fēng)景的凌之羽,滄海問:“琉璃姑娘覺得當(dāng)著外人的面,合適嗎?”
凌之羽是攬梅公子,而他們所圖正是梅花玨,幾次綁凌之羽均失敗,滄海對凌之羽除了忌憚還有幾分好奇。
不過,始終是敵對立場,不可能和顏悅色,云淡風(fēng)輕。
滄海這么想著,等倚夜下逐客令,哪知倚夜竟然回了一句:“他不是外人?!?p> “莫非姑娘決定和攬梅山莊合作?”滄海甚是意外,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沉聲問道。
“關(guān)你什么事?”聽到倚夜那句不是外人,凌之羽眉毛跳了跳,再聽滄海的話就覺得異常刺耳:這人猜忌心極重,還那么磨嘰。
“有屁快放!”
何曾有人如此口氣對滄海說話,他被氣的說不出話,冷笑一聲,抬手就是一掌。
其實,滄海一向穩(wěn)重,從不輕易出手,這幾天不知為何,經(jīng)常心浮氣躁,控制不住情緒。
凌之羽早有準(zhǔn)備,閃身躲開。
滄海一掌劈出,人緊跟著竄出幾步,到得凌之羽近前。
“小子休得猖狂!”
話未落,他第二掌已經(jīng)拍出,速度極快,勁氣直逼凌之羽前胸。
凌之羽再次輕松避開。
小子武功果然不弱,難怪那么多高手都無功而返。滄海深吸口氣,雙掌同時擊出,動作即為緩慢。
在他出掌的同時,凌之羽面色一整,單手畫圈,身體也跟著飛了起來。
“排山倒海!”
干娘說過,滄海的“排山倒?!庇惺?,一招比一招氣勢磅礴,最后一招有推山覆水之力。
倚夜面紗下的神色很難看。
一個是干娘心心念念的人,她雖不喜滄海卻也不好傷他。
一個是干娘的師侄,與她頗為投緣,她更不愿也不舍將他怎么樣。
要她怎么辦?
正猶豫間,忽見滄海撤掌,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狠狠盯著凌之羽。
“你,什么意思?”
凌之羽飄飄然落地,撣撣衣襟上并不存在的塵土,又拍了拍手,才道:“意思就是,你我合作?!?p> 這下連倚夜都懵了,凌之羽要跟滄海合作?他可知滄海就是那個懸賞五萬兩捉他的人?
滄海自然也知道自己都做過些什么,是以對凌之羽的話非常詫異。
“你綁我無非是要攬梅山莊剩余的兩塊梅花玨,只可惜你打錯了主意,因為攬梅山莊此刻一塊梅花玨都沒有。”
就在不久前,夏風(fēng)派人送來調(diào)查結(jié)果,順帶奉送攬梅山莊的由來,凌之羽才曉得三塊梅花玨的用處。
“先不管你去太陽谷是為了什么,我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得到三塊梅花玨?!绷柚鸷敛豢蜌?,“否則,你不需要借助她的力量?!?p> 他一指倚夜,倚夜眸光深了幾分:難道他已知道她的身份?
滄海不得不承認(rèn),凌之羽說的是實話。當(dāng)初他費了很大心思才讓藍(lán)青紫成為攬梅公子,可也只得到一枚梅花玨,今年本想在攬梅盛會時再奪得一塊,沒想被一位白面書生搶了去。
想從攬梅山莊得到三塊梅花玨的確不容易,所以他才想到綁架凌之羽要挾攬梅山莊的辦法。
不過不容易不表示不可能,只要他想,總有一天會做到。
“沒有你我一樣能拿到!”滄海嘴硬,不肯承認(rèn)。
凌之羽冷笑:“是嗎?藍(lán)青紫被逼成地底老鼠的感受,莫非你也想嘗嘗?”
夏風(fēng)的回信中說藍(lán)青紫是水月城的人,凌之羽便猜到追殺藍(lán)青紫的是攬梅山莊。
“哼,他只是一顆棋子,怎可與我相提并論!”在滄海眼中有利用價值和掌控全局根本是一天一地,一個如螻蟻,任人擺布,一個如上神,運籌帷幄。
“好吧,你說得對。不過,還有一個消息或許你不知道。其中一塊梅花玨在晴如雪手中,你……”凌之羽話沒說完就被滄海打斷:“你說什么,晴如雪,她還活著?”
凌之羽和倚夜對視一眼:滄海以為晴如雪死了?他倆之間究竟發(fā)生過什么,莫非有什么誤會。
“當(dāng)然?!?p> “她還活著,還活著!”
晴如雪還活著的消息無疑帶給滄海巨大的震動。
當(dāng)年他固執(zhí)己見釀成悲劇,令晴如雪深陷險境,他一直以為晴如雪已經(jīng)死在了那個地方。
這些年,他刻意不去想不去回憶,只一門心思尋找梅花玨,不是他無情,而是他不敢。
他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犯下的錯,沒有勇氣面對失去摯愛的痛,他只能不停的做事,不給自己絲毫空閑時刻,不讓自己想起過往。
“她,還好嗎?”良久,滄海沙啞著嗓子問。
“不好?!绷柚饟u頭,“她病的很重。”
客棧里,若水和行云已經(jīng)回來了,不過,他倆一進(jìn)客棧就感覺到了不同尋常。
丹寇坐在堂中吃早餐,若水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她今天不同以往。
長發(fā)編成許多細(xì)細(xì)的麻花辮,看上去另類卻別具一格,臉上敷了薄薄的脂粉,眉毛重新畫過,淡去不少往常的凌厲,多了幾分柔和。
再看臭婆娘,手里拎著一只長嘴茶壺,正上上下下的看。
若水撇嘴:真是土包子,這都沒見過?
行云拉若水袖子,示意她看另一邊。
若水轉(zhuǎn)頭,便見鬼蠻黑著一張臉,似乎在生氣,手上還時不時搗鼓一下,不知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