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摧心咒是蓬萊山蓬仙老祖的十八種絕世神功之一,自從二十年前七星盟覆滅,這種武功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甚至有人以為這種武功只是一個煙花般璀璨和虛幻的傳說。
這種武功很少有人有天賦學得了,也很少有人有機緣學得到,更很少有人有霸氣學得成。學成這種武功,至為艱險的還是最后一點,那就是霸氣。這種霸氣絕非對別人,更多的是對自己。這種霸氣也絕非意志和恒心那么簡單,還有對自己的折磨和傷害。
青銅面具隱藏了這個女子的面容,甚至也隱藏了她的生命和靈魂。不久之后,她再次現(xiàn)身于慕容公子面前時,自稱是青銅絕情尊者。
在她的自稱里面為何不倫不類地加上絕情二字,也許可以推測出她生命和靈魂中的霸氣,也能印證出來她自己成就這種霸氣所受的折磨和傷害。
她的眼神很難看到,青銅面具露出的兩個窟窿委實晦暗不明。當慕容公子沉沉睡去的時候,她凝然在慕容公子身前站立了許久,可以肯定的是她正在瞧著昏睡過去的慕容公子。這似乎絕非單純地審視慕容公子是否真的被摧心咒所傷,而是還有難以揣測的用意。
“慕容公子至少要在明日午時才能蘇醒,縱然他的內功來自孚日島的正宗玄天真氣,經(jīng)過摧心咒的消磨,也要半年之后才能恢復自己的十成功力?!彼@才掃視了一眼都受了池魚之殃的眾人,緩緩地從袖子里吐出一個玉瓶,遞給了鷹十三,接著道,“給他們每人喂服一粒藥丸,便能解開摧心咒的功法,不過每個人的功力也消減了三成。你們速速將鎮(zhèn)南王府的公案勾結了吧,也好潛心修煉天罡正氣,恢復功力?!?p> 鷹十三接過玉瓶,沉吟片刻,問道:“請尊者恕罪,屬下敢問尊者,不知將流云居士等三人如何處置?”
沒有回答,鷹十三不可能得到答案,因為青銅尊者已經(jīng)引著那個甚似艾九娘的女郎翩然而去,大運河上燈火漸漸闌珊,她們驚鴻一樣的身影瞬間就隱入了燈火闌珊中。
鷹十三似乎有些拿捏不準,躊躇地眺望著燈火闌珊處,突然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臂,那是一只應該安安生生地橫在地上的手。
慕容公子居然伸出了手,而且此時就站在鷹十三的身后,鷹十三沒有辦法去瞧慕容公子的臉色,如果他看到了那張猶如白紙的臉,就不會像此時這么害怕。
慕容公子道:“藥瓶給慕容。”
藥瓶就到了他手中,他傾倒出三粒藥丸,迅疾將一粒抹進了鷹十三的口中,道:“運氣調息。”
鷹十三如同將藥瓶送給慕容公子那樣,立即運氣調息,慕容公子等了良久,看他沒有中毒的跡象,才迅捷地將一粒藥丸送入自己的口中,一縷溫潤的力道在他體內被喚起,他才隱隱覺得自己發(fā)僵發(fā)冷的臉上有了些溫潤和暖意。
那個甚似艾九娘的女郎到底是誰?慕容公子此時雖然不能迅即思索出答案,卻知道那個女郎對自己給予了暗中相助,自己體內的溫潤力道似乎本就是來自她的掌心。若是沒有她的相助,慕容公子此時就真的昏睡在地上,只能到明日正午才能醒來。
“易水寒在哪里?”慕容公子問道。
這次鷹十三開口給出了答案:“他此時在酒神坊,沒有人難為他?!?p> 他身后沒有了聲音,良久之后,他才試探地回頭,慕容公子已經(jīng)不見,只有那只玉瓶在地上扔著。
他突然明白了慕容公子為何說話很短很急,因為慕容公子此時沒有力氣說太多的話,而且那樣也會遲早暴露出他深受內傷的馬腳。
猛然跌足,鷹十三追悔莫及。
就在這個時候,他才聽到韓鐵槍摔倒在地的聲音,韓鐵槍雖然不是個鐵打的兄弟,卻委實是條鐵打的漢子。
七
大運河不舍晝夜慨然而去,滾滾濤聲中不知淘盡了多少英雄,沖刷了多少風流。
慕容公子聽到越來越重的濤聲,才悠悠睜開雙眼,瞧見了已經(jīng)在他身邊守了三四個時辰的易水寒,也瞧到了窗子上透進來的陽光。
易水寒仿佛就站立在陽光下,陽光使他身上的滄桑也變得很溫暖,很燦爛。
昨天半夜若不是易水寒及早發(fā)覺慕容公子在現(xiàn)身酒神坊時形容憔悴,知道事情不妙,抓住慕容公子飛身縱到一艘小船上,他以一己之力奮然劃船,逃出水上云間,慕容公子就要被七星盟的人捉住,未知淪落到何種田地。
此時他們隱身在大運河邊的一家小客棧里,對這樣的客棧,易水寒極為了解,畢竟他在不久前還是金陵城西李家老店的老板。
有那段將近十幾二十年的經(jīng)歷,他是為了忠義二字,現(xiàn)今他再度出山,依然是為了忠義二字。
易水寒看到慕容公子醒過來,緩緩地張開手掌,掌心中有一粒藥丸,道:“昨夜老夫從公子手中接過這粒藥丸,想必是公子以為老夫也中了摧心咒留給老夫的,公子宅心仁厚,慮事周全,老夫深為感念。不過老夫卻用不著這粒藥丸,也許公子還應再服食一粒?!?p> 慕容公子如何看不出易水寒對這粒藥丸珍若拱璧,唯恐遺落,竟在自己的掌心中足足握到他蘇醒過來。
那種溫潤的力道又在慕容公子體內游走循環(huán),他情不自禁道了一聲多謝。這一聲多謝竟引來易水寒咄了一聲,似乎對慕容公子如此多禮甚為不滿。
“江湖子弟,何時如此模樣?若是貪戀你的一聲多謝,老夫豈能守你直到此時?”
江湖子弟本就義氣為重,有些時候心中有了默契便已經(jīng)足夠,世上所有禮數(shù)在風雨江湖中都顯得那么蒼白和乏味。
藥丸送入肚腹將近一炷香的工夫之后,慕容公子運功一試,不禁暗自唏噓,摧心咒果然厲害,自己縱然百般機變,還是減了三成的功力。
“此間的事情已了,”慕容公子道,“今日我們便回金陵。慕容若是所猜不差,江郎已然將金陵的事情辦妥。江郎機變無雙,遠勝于我,必不致有慕容昨夜的兇險和輕忽?!?p> 易水寒問道:“經(jīng)過昨夜的事情,公子可猜出了鎮(zhèn)南王府中與七星盟勾結的人是誰?”
慕容公子道:“鎮(zhèn)南王府中有七星盟的人,但是陷害鎮(zhèn)南王的卻絕不是王府中的那個人。慕容還想到七星盟做了這么多事情,其實劍鋒所指不僅是鎮(zhèn)南王,還有那個隱身在王府中的人?!?p> “隱身在王府中的七星盟的人是誰?”
“艾九娘?!?p> “那么公子在金陵遇到的七星盟的星主是誰?是否就是艾九娘?”
“不是,那個星主另有其人。易前輩應該記得那天秦皇殿的殺手現(xiàn)身在李家老店外的事情,若慕容沒有猜錯,秦皇殿的殺手是楊霸天收買的,他們要殺的人也許就是七星盟的星主?!?p> “公子從何而知?”
“因為楊霸天早就與秦皇殿的人有生意,我們在云來客棧已經(jīng)得知了這個情形。楊霸天死在云來客棧固然用心良苦,為了三個兒子煞費苦心,其實也在向我們做出了暗示。所謂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就是這個意思。那時楊霸天被七星盟逼得走投無路,惶急之下想出了刺殺星主,渾水摸魚,逃過一劫的下下之策?!?p> “那么,七星盟的星主是那位聶四公主?”
“她也許也不是真正的星主,不過就楊霸天所知她就是星主?!?p> “那么真正的星主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