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通明收了銀票,又閑聊了幾句。鐘離鈺見機行事,哄得魯通明與他稱兄道弟,,又借機套出了許多豐源當鋪的消息。
眼見日頭高起,魯通明留二人用午膳。鐘離鈺借故推辭,
“早幾日便答應(yīng)了陪娘子去吃云外樓的九珍八寶鴨,一直不得空。再往后推,只怕娘子要生氣了?!?p> 魯通明對鐘離鈺這一派懼內(nèi)的德性很是瞧不上眼,言語間總是勸他考取功名,好在岳丈面前樹立威望,早日重振夫綱。鐘離鈺連連點頭稱是。
長孫玥在一旁坐著,看兩個人聊得熱絡(luò),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佯怒道,
“再坐下去,怕是要在此處用晚膳了?!?p> 鐘離鈺“恍然大悟”,忙起身告辭,
“今日已經(jīng)叨擾多時,改日再和魯兄多喝幾盅,到時候,咱們不醉不歸?!?p> 魯通明攬過鐘離鈺的肩膀,十分不舍,
“一言為定。為兄正好新得了幾壇陳年花雕,屆時咱們一醉方休?!?p> 兩人就這樣勾肩搭背的往門口去。長孫玥細步跟在后面,悄悄觀察著院子里的布局,暗暗記在心里。
成沅等在門外,見過了午時還沒有出來,急得不行,生怕兩人在里面遭遇了不測。又擔心里面人多勢眾,自己貿(mào)然闖入,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也陷了進去。想回去報信兒,又怕他們出來了無人接應(yīng)。獨自圍著馬車盤桓踱步,只恨自己不會分身。
正當此時,聽到門內(nèi)有嘈雜的人聲,越來越近。
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滿臉笑容的將二人送了出來。看到長孫玥全身而退,這才放下心來。
隨后發(fā)生的事情,卻又讓他無比驚愕。
這中年男子將鐘離鈺推到公主身邊,對著他語重心長道,
“夫妻之間相處,講究一個'平'字。若要安穩(wěn)長久,需得相互敬重。誰高誰低,都不會好過?!?p> 又轉(zhuǎn)頭對著長孫玥道,
“弟妹出身名門,這些話,本不該由我一個外人來說。只是我家玉生小弟上無高堂,我這做長輩的便托個大?!?p> “他對你敬重至此,你少不得讓他三分。不然天長日久,難保他不生了貳心。到時候不好過的,怕是弟妹你自己?!?p> 話說到這里,一時激動,竟隔著衣袖將長孫玥的手放到了鐘離鈺的手上。
成沅心中怒不可遏。鐘離小人,竟敢欺辱公主千歲至此。來日不剁了你的手,我成沅枉為人臣。
長孫玥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也是十分不悅。只是做戲做全套,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自然要全了她“夫君”的面子,強忍著沒有把手收回來。
“下回我做東,讓你嫂嫂做幾個好菜。鄉(xiāng)野村婦,上不了臺面,弟妹可不要嫌棄,到時候務(wù)必要賞光。”
鐘離鈺笑的滿面春風,順勢扶了長孫玥上馬車,自己旋即也上了車,掀開車簾準備進去?;剡^頭來和魯通明告別,
“兄長請回吧,有消息遣人去煙波樓送信即可?!?p> 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車簾進了車內(nèi)。
成沅揮鞭驅(qū)馬離開的時候,鐘離鈺還意猶未盡,從窗簾里伸出手和魯通明揮手致意。
過了片刻,馬車轉(zhuǎn)了兩道彎,成沅對著車內(nèi)說道,
“小姐,后面沒有人了?!?p> 話音剛落,只聽見“嗵”的一聲,鐘離鈺從車內(nèi)滾了出來。眼見要仰面墜落在地,卻見他縱身一躍,反身騰起,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地上。
成沅忍不住出言譏諷,
“小人真是眼拙,竟沒瞧出來御史大人身上還有這樣靈巧的功夫。”
鐘離鈺不以為然,俯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
“成大人不知道也是正常。不過公主殿下肯定知曉,我家祖父乃是先帝欽封的勇毅大將軍。先父雖早逝,卻也是武探花出身?!?p> “鐘離鈺平素縱然不學無術(shù),也不敢忘本,辱沒了武將世家的門楣?!?p> 車內(nèi)傳來一聲輕笑,女子婉聲道,
“鐘離老將軍英勇蓋世,想必鐘離小將軍一定得了他老人家的真?zhèn)?,武藝超群?!?p> 鐘離鈺莞爾一笑,
“不敢同祖父比肩?!?p> “鐘離小將軍一身的好武藝,想來多走幾步路也是無礙的。剩下的路,就請小將軍走著回去吧。”
“成沅,我們走?!?p> 成沅等待多時,見公主發(fā)話,揚鞭策馬,絕塵而去。
鐘離鈺立在路旁,一時語塞。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街上早已不見了馬車的蹤跡。
過了一會兒,成沅見無人追來,便將馬車的速度放緩,怕顛著車里的貴人。見四下無人,便忍不住向車內(nèi)問道,
“小姐,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飛鴿傳書到京城求助?!?p> 長孫玥無奈的笑了,
“就算真的出了事,等京城的人到了,只怕你我早就成了刀下亡魂?!?p> 又嘆了口氣,苦笑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做戲給那當鋪掌事看罷了。如今他答應(yīng)幫忙引見,我們離真相也不遠了?!?p> “不過是嘴上吃點兒虧,不妨事的。又不是真的掉了塊肉,不用緊張。”
又囑咐道,
“此事回去不要叫聽雪那丫頭知道,不然只怕日夜不得安寧了。”
成沅雖然心里擔心,也只能聽從命令。心中對鐘離鈺的厭惡憎恨,更多加了幾分。
長孫玥顧不上他的看法,只是在心中細細思量。
從前只當鐘離鈺真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書生,看他方才起身的靈活,落地更是穩(wěn)如松柏,竟也是身上藏著功夫的。越發(fā)覺得鐘離鈺這個人神秘莫測。
身襲郡侯之爵位,又入京參加太子侍讀遴選。放著東海的太平日子不過,偏要到京城攪這一灘渾水。東海物產(chǎn)豐饒不假,可郡侯的食邑不過五百戶,三千兩銀子說扔就扔了。
她貴為公主,手中握著食邑千戶,也受宗正寺監(jiān)管,每月例銀皆有定數(shù),更兼父皇愛民如子,她長久在民間街市廝混,從不敢視銀錢如塵土。
兩相比較,反而是她這個公主被襯得十分寒酸。
仔細想來,只有一個解釋,鐘離鈺在外頭,有著數(shù)額龐大的產(chǎn)業(yè),足夠支撐他揮金如土。
長孫玥回想到他在京城置下的那個宅子,地段格局,價值不止萬金。
暗暗心驚,他如此處心積慮的布局,將原本安穩(wěn)的朝局攪了個一團亂麻,自己跑到杭州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長孫玥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靜觀其變,且看他還有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