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筱雪一直沒有睡著,她安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憶著這兩天發(fā)生的一切。
盡管白旭無數(shù)次強調自己的推論有多合乎情理,她始終不相信白旭那荒謬的想法。她覺得可能有某種神經(jīng)性的毒素被惡意散播在那些死者的身上,而下毒人就是和幾位死者都有著密切接觸的孫嘉義。由此看來,白旭成為下一個悲慘的犧牲品可能性非常高!
等等,那我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把他送到醫(yī)院進行一個檢查?
正當冉筱雪的思緒飛到送哪家醫(yī)院更加可靠時,另一張床上的白旭發(fā)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白旭,睡覺請安靜一點,不要發(fā)出怪聲好嗎?”
“......”
冉筱雪本以為是白旭故意搞怪在和她開玩笑,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見白旭回應,而且那奇怪的聲音反倒越來越響了,似乎是喘不上氣的哽咽聲音!冉筱雪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她的雙手抵在床上,上半身用力一撐,瞬間便從床上一躍而下。
“白旭?白旭!”
冉筱雪一邊打開了床頭燈,一邊查看著白旭的情況。
白旭的臉一片慘白,似乎有什么東西堵住了他的氣管讓他無法呼吸。他拼命地伸長了脖子在掙扎,四肢在床上胡亂擺動著,嘴里擠出嗚嗚的叫喊。
“快醒醒!快醒醒!”
冉筱雪有些著急了,白旭的臉憋得都有些發(fā)青了,她自己都感覺有些呼吸困難。為了趕緊叫醒他,冉筱雪也顧不得什么了,伸手照著白旭的臉上就是兩巴掌,扇的啪啪作響。然而白旭并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兩個臉頰腫得高高脹起,感覺隨時都會前往另一個世界。
冉筱雪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第一次感覺自己這么沒用,當她決定從法律轉向這個行業(yè),她就立誓要幫助所有身處險境的人。尤其是面前這個家伙,雖然他腦筋不正常,還經(jīng)常叫自己阿姨,但是他在自己最沮喪的時候幫助自己走出了陰影,讓這么一個善良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去,自己絕對不會答應!
“白旭,你給我醒醒!我還要給你治療精神疾病呢,你可不能給我這么走了!”
冉筱雪給自己和白旭披上外套,用公主抱的形式將他一路送到樓下,在酒店服務員驚愕的目光中離開了。
另一個世界里,白旭正在和那個殘暴的兇手進行著殊死搏斗。其實用搏斗來形容有點不夠準確,這場戰(zhàn)斗幾乎是白旭單方面受虐,他嘗試過各種方式想要逃離這個地獄,然而掙扎得越激烈,他的體力消耗的越多,身體就越往下沉。
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看來自己終究是一個無力的普通人啊。
白旭不準備掙扎了,他放棄了抵抗,任憑那雙冰冷的手將自己拖入水底更深的地方,他感覺自己的所有感覺正在消失,連嗆水的感覺也沒有那么痛苦了。
死亡究竟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呢?不過沒關系,自己馬上就能感受到了……
“白旭,你不能死在這里……”
是誰?誰在叫我?
“相信自己,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
什么事情?我能辦成什么?
“逃出去,幫……”
一瞬間,白旭的所有意識又回來了,但是這次他沒有感覺到被水淹沒的絕望,也沒有人纏住自己的身體。盡管緊閉的雙眼還有些難受,但是從抖動的眼瞼一直有光線射入,照進他的心里。
“他醒了!”
“心跳和呼吸在恢復!”
“白旭,我是市中心醫(yī)院的徐醫(yī)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可以……”白旭慘白的嘴角動了動,一口積攢了許久的氣終于吐了出來?!搬t(yī)生,我餓了,咱這里有麻辣燙嗎?”
急診室安靜了幾秒之后,爆發(fā)出令人舒心的大笑。
……
幾天之后,白旭終于被批準出院了。在經(jīng)過那些醫(yī)生反反復復的檢查,一致認為白旭是突發(fā)性呼吸困難,可能是這些天過度勞累導致的。白旭對病例上的文字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反駁什么。
有些事情注定不會被大家所接受,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自己這么拼命去找尋真相,甚至不惜用自己做誘餌,還差點因此喪命。這一切不是為了向別人證明自己是對的,而是為了向自己證明,自己一直堅持的東西,是正確無誤的!
其實,做一個別人眼里的精神病也挺好的嘛!
白旭看著床頭一堆的禮物,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同學送來的慰問品,尤其是那幾個舍友,竟然湊錢給自己買了個等身抱枕,自己看起來這么死宅嗎?
不過在那些禮物旁邊,有一張?zhí)貏e的卡片,封面上用秀美的筆跡寫了“給某個腦袋不太對勁的人”十一個大字,雖然沒有署名,但一猜就知道是某個警察寫的。白旭本以為打開后會是幾千字感人肺腑的表白,然而那里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大字——謝謝!
“算啦,這樣也不錯!”
白旭想起了自己在急診室醒來后,某個阿姨第一個沖了進來,抱住自己的肩膀痛哭的場景。白旭一邊回憶著冉筱雪羞憤的表情,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是的,白旭單調苦悶的大學生活又要開始了。未來還要繼續(xù),至于那位不怎么幸運的女警,只能說,有緣再見了吧……
……
這天晚上,在長達兩個小時的等待之后,那位胸懷寬厚的局長終于同意和冉筱雪見面了。
辦公室里,冉筱雪一動不動地站在桌前,局長則是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厚厚的文件仔細閱讀著。當最后一頁翻過之后,他將那疊文件放在桌角,用手指點了點紙面。
“冉筱雪,這就是你要交給我的報告?”
“是的?!比襟阊]有猶豫,目視前方平靜地說著。“我將這幾起案件的情況完整的記述了下來?!?p> “你說,那個唯一的生還者,叫白旭是吧?不是呼吸困難?”
“醫(yī)院官方對外的報告是這樣,實際上,從白旭的胃內(nèi)吐出了大量液體,經(jīng)過檢測,和市內(nèi)河水的成分幾乎完全一樣!”
“那個所謂的兇手呢?”
“第二天我去的時候,嫌犯孫嘉義已經(jīng)在自己家里過世了。經(jīng)過驗尸,他死亡的時間和白旭送往醫(yī)院的時間一致,死因是惡性腫瘤!我想,白旭之所以成為案件唯一存活下來的人,就是因為孫嘉義大限已到吧!”
“厲害!厲害!太厲害了!”局長鼓起了掌,但他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贊許的感情,反倒有些嘲諷。“冉筱雪,這個通過夢境誘導人死亡的結論,是你自己想到的嗎?”
“不是,這些都是白旭的推論?!?p> “那你相信嗎?”
“我,想要去相信!”
局長沉默了,他掏出一支煙想要點燃,又想起了這里是辦公區(qū)域禁止吸煙,又把煙收了起來。最后,他擺了擺手,示意冉筱雪回去。
冉筱雪敬了一禮,默默地開門離開了。局長沒有提復職的事情,那就意味著自己的假期還要延續(xù)……
辦公室內(nèi),身寬體胖的局長見四下無人,點燃了那支珍藏已久的香煙。在狠狠吸了一口之后,他靠在座椅上長長地吐了口氣,將自己包圍在煙霧之中。
“白旭啊,真是好熟悉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