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起來柔弱無爭的姑娘,突然就發(fā)出了死亡威脅。就像晴天白日里突然刮過的一陣陰風。讓人既膽戰(zhàn)驚醒,又摸不著頭腦。
“媽呀,永遠消失!”
“這個女人的眼神好可怕。”
“蛇蝎美人啊?!?p> “千萬不能得罪她。”
“知道嗎?俺們村的村花王寡婦被人欺負了以后,村里的光棍們?nèi)寂耍斖砭妥屍圬撏豕褘D的人見了閻王?!?p> “王寡婦能和這姑娘比嗎?”
“那哪能???一個地下,一個天上?!?p> ‘嘶……怕怕?!?p> ……
眾人的議論聲落在于奮斗的耳中,就像催命的符咒,不斷地貼在他的身上。
“不行,我必須做點兒什么,把歐陽媛媛從這個蛇蝎美人的詛咒中拯救出來?!庇趭^斗想著,伸手摟住歐陽媛媛的肩頭,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面朝自己。
“怎么了,老于?沒看到我在和老同學敘舊呢嗎?”歐陽媛媛不耐煩地道。
深吸了一口氣,于奮斗恨鐵不成鋼地呵斥道:“臭婆娘,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說話要客氣,做人要善良,你就是不聽?,F(xiàn)在呢?你惹下大禍了!再這樣鬧騰下去,閻王爺就要來收你的小命了!”
“說什么亂七八糟的,老娘啥時候輪到你這個上門……”
“呸!”于奮斗一口啐在歐陽媛媛的臉上,又啪啪地打了幾個耳光。
歐陽媛媛被打的暈頭轉向,趔趄了幾步,一屁股倒在地上。
于奮斗這才雙手合十,自言自語地咕噥道:“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饒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女人一命吧……”
歐陽媛媛全身僵硬無比。她做夢也想不到有這樣一天——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男人在大庭廣眾下重重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他死定了。”歐陽媛媛倒在地上,惡狠狠滴詛咒著。
但她依然清醒——這個男人根本不值一提,他只是用來給自己提鞋和撐場面的工具人而已。
這一耳光真正的誘因,是站在自己面前、遲遲不肯伸出援手,裝作從震驚中無法恢復的兩位同學。
正是她們兩個,利用自己正值妙齡卻依然單身的優(yōu)勢,將于奮斗——或者說她們身邊的每一個男人——牢牢地牽制住了。
大敵當前,暴怒只會讓自己輸?shù)酶鼞K。
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歐陽媛媛伸出手來,幽怨又柔弱地對于奮斗說道:“愣著干什么,扶我起來吧?!?p> “你……知錯了嗎?”于奮斗驚訝地看著歐陽媛媛,心想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這個平時就像母老虎一般的女人,在自己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后,反而如此的溫順,就像一只小綿羊般?
難道……就像自己的好兄弟們酒后吹噓的那樣:別看這些黃臉婆整天咋咋呼呼的,一言不合就剁手,只要狠狠地揍上一頓,立刻就會變得柔情似水?!
奶奶的,以后有你受得了,歐陽媛媛。于奮斗默默地想著,嘴角不由地泛起一絲笑意。腦海里同時浮現(xiàn)出辣眼睛的場面。
面對老公蹬鼻子上臉的自殺行為,歐陽媛媛有點兒胸悶氣短,簡直喘不過氣來。
但是……偏偏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是呂月月和歐陽媛媛,偏偏她們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
咯咯……
歐陽媛媛怒極反笑……
自己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從小到大——大概是從幼兒園小班開始吧——自己便一直高高在上,身邊圍著討糖吃,討舊玩偶伙伴們,自己也一直享受著高高在上、眾星捧月、公主般的感覺。
她以為,人生本該如此,自己生來如是。
就算步入大學校園、甚至走上社會,自己也會一直如此。
可惜……
回想起大學四年的生活,歐陽媛媛就像吃了蒼蠅一般不堪回首。
王美玲,那個自以為美艷無雙的整容貨,卸了妝簡直能嚇死人,卻總是擺出一副我見猶憐、風情萬種的模樣。不知道哪里來的底氣,她看不起同寢室的每一個人,并且以和三個姿色平平的女生同寢室為恥……
呂月月,平平無奇,智商奇低,明明是個灰姑娘,卻總是異想天開地想要嫁給白馬王子、蓋世英雄。自己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告訴她,真實世界是講究門當戶對的,可她偏偏不聽,總是對自己擺出一副“傻比,蛋!”的囂張模樣。
至于張小米……自己都不稀得腹誹她。一個一無所有,在福利院長大,接受社會資助的家伙。本該像老爸說的那樣(作為上層人士,老爸自然有資格去點評一下自己的舍友,就像他常常點評和教育自己資助的孩子一樣)——發(fā)憤圖強、挑燈夜戰(zhàn)、報答恩人、回饋社會,報效祖國……
可她沒有那樣做,而是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那樣……不,甚至她比普通女孩更加的懶散,吃了睡,睡了吃,偶爾擦擦窗、養(yǎng)養(yǎng)花。對于歐陽媛媛提前安排好的聯(lián)姻和工作,張小米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羨慕。對于她可以預見的畢業(yè)后的悲慘生活,她同樣沒有任何焦慮和悲觀。導致自己一心想要去安慰,卻無從開口。
往事不堪回首,歐陽媛媛曾經(jīng)以為:畢業(yè)以后,大家終究會被現(xiàn)實磨平棱角——這也是老爸常常掛在嘴邊的話。
再次聚會的時候,舍友們終究會低下自己頭顱,明白在現(xiàn)實中,丑小鴨終究變不了天鵝。
這也是為何同學聚會即將到來的時候,歐陽媛媛出現(xiàn)在汪城的原因。
但她沒有想到,王美玲居然以自己的蒲柳之姿,獲得了不知名經(jīng)紀公司的青睞,把自己打造成為準十八線小明星。本就鼻孔朝天的她,更是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好在眼前這兩個家伙并沒有王美玲那樣的狗屎運,自己根本沒有花費精力,就打聽到了她們最近的工作、生活。一年多過去了,她們兩個的確沒有出人頭地,而是擠進了城中村的破舊公寓里。工作也都是毫無體面可言的服務業(yè)。
歐陽媛媛本來打算著,在聚會之前徹底拿下這兩個小人物,讓她們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俯首帖耳,乖巧懂事。然后借助自己美滿的婚姻和成功的家族事業(yè),終將成為同學聚會中的主角。
沒成想……
躺在地上,歐陽媛媛思緒萬千,后悔不已。
圍觀者可沒有歐陽媛媛想的那么多,他們的腦子里只有一連串的問好。
“她在擺POSS嗎?”有人問。
還別說,歐陽媛媛側臥在地,單手舉起,等待攙扶的姿勢還真是一副貴婦起床的模樣。
“地上不涼嗎?穿的少,空調開得又大?!庇腥苏f到。
“好戲暫停了嗎?趕緊啊,我還等著去結賬呢?!庇腥舜叽俚?。
……
終于,于奮斗先開口了?!白约浩饋戆?,別裝了。難道我不扶你起來,你就要躺在這里,直到天荒地老?”
“我……”歐陽媛媛知道;今天這事兒,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顏面了。
與其躺在地上,繼續(xù)接受大家嘲笑的目光,倒不如一次輸個精光,早點回去肅清身側、重整旗鼓。
一次小小的失誤,還無法撼動自己的根基。
“走吧。”歐陽媛媛快速起身,拍了拍屁股,灰溜溜地說到。
也許倒下去的時候撞到了,歐陽媛媛的膝蓋有點兒發(fā)紅,走路一瘸一拐的。
看著歐陽媛媛的樣子,于奮斗笑的很猙獰,心想兄弟們果然沒有說錯,女人還是不要太給臉。
掏出岳父出錢買的法拉利的鑰匙輕輕一按,樓下便響起了跑車的轟鳴聲。
“踏馬的,給老子走快點,法拉利都等得不耐煩了。”于奮斗咋咋呼呼的喊著,爺們兒氣息展露無疑……
……
“媛媛……”看到歐陽媛媛灰頭土臉的模樣,張小米有點兒不忍。
“呵呵,有什么事兒嗎?”歐陽媛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代表著最后的優(yōu)雅和倔強的慘淡笑容。
“你的膝蓋……沒事兒吧?要不要給你抹點兒……膏子?”張小米說著,換目四顧——貨架上全是化妝品,可沒有什么鎮(zhèn)痛消炎的藥膏。
“沒事的,只是擦破了點兒皮,我回去擦點兒藥膏就行?!睔W陽媛媛大咧咧一笑?!?shù)?,姑奶奶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癟?
“那你保重啊,聚會的時候再見吧?!睆埿∶讚]手告別。
“再見。”歐陽媛媛勉強回應,巴不得趕快離開這里。
“媛媛,你有東西忘在這里了?!眳卧略伦飞蟻碛值?。
“又怎么了,老同學!”歐陽媛媛臉都綠了。
“稍等?!眳卧略抡f著,從身后的貨架上端出一個精致的木盤,上面擺滿了各式化妝品?!斑@是剛才咱們一起為您精心挑選的護膚品,你不要了嗎?”
“我……”歐陽媛媛哪里有心情討論化妝品的事情?
“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哦?!眳卧略抡f出了店長教給她的臺詞。
“這……”歐陽媛媛想要質問呂月月:不買你的東西就是不對自己好嗎?
“越是受傷的時候,越是被男人背叛的時候,我們越是自己善待自己。”呂月月有點兒走火入魔了。金句一個接著一個。
“好吧,好吧,老于,幫我結下賬吧。”歐陽媛媛認輸了。心想早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面,自己打死也不會來這里尋開心的。
這一次,于奮斗倒是沒有作妖,主動從呂月月手中接過盤子,去收銀臺結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