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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錄

第十七章 三尺錄之云淵堂(九)

三尺錄 月魅樓心 1910 2021-01-22 22:33:56

  他心里的疑惑一閃而過,紙醉金迷的生活繼續(xù),可那個人還是常常躲在自以為別人不知道的角落。慢慢地,他開始不適應(yīng)沒有那個人陪伴的夜晚,可他這樣的人,哪里還有資格妄想那樣的生活。他裝作不以為意,冷淡地重復(fù)著日復(fù)一日的生活。

  事實證明,當(dāng)一個人對某種行為產(chǎn)生懷疑時,隨著這種行為的不斷疊加,當(dāng)初的懷疑會被當(dāng)做事實。他有些恍惚,機械般地掏出一大把銀子,向老鴇打聽起了那個叫師煜然的少年,著實驚掉了吟月夫人的下巴。自打進入吟月樓,他的存在幾乎微不可察,只有當(dāng)達官貴人們?nèi)绨V如醉地坐在那里時,吟月夫人才會想起來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吸金工具。如今這個冷漠得天塌下來連自己都不會護著的人,竟然如此反常。老鴇看著豐厚的報酬,閉起了自己好奇的嘴巴,一字不落的告訴了他關(guān)于師煜然的所有消息。他是云淵堂名副其實的小少爺,幾位師兄都圍著他轉(zhuǎn),還有那個江湖上德高望重的靳濟風(fēng)。還真是個調(diào)皮的少年呢,聽道這個消息時,他笑了。

  他笑了,吟月夫人手中的茶卻沒了。

  他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怎么了?”

  “沒—沒什么”

  他點頭示意打算離開,將要邁過門檻時,聽到了吟月夫人的自言自語。剛才,竟然是他—笑了?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原來,異樣的是自己,今天還真是—呵。

  師煜然,這個人好像在他的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不能散去,他寧愿在這巨浪里沉浮,不知日月天地為何物。這貪婪的想法在他心里生了根發(fā)了芽,從此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沒有師煜然的夜晚實在分秒如年,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時候,他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就在窗外。他若無其事地起身打開了桌上的酒壇,又渾然不知地推開了窗子,背對著精雕細鏤的楠木疏窗緩緩地呷一口酒細細品味,酒香濃烈如花香四溢,不需多用幾口便聽到了窗外的異樣。吟月樓里的酒保說過,聞了這個味道三日也不會醒,他淡定、粗暴地將人拖進來,拉扯上床榻,為了防備萬一,又讓那一灘爛泥多聞了幾下。他很想看看面前的人究竟長什么樣,可自己是個瞎子,在這天長日久冰冷的一生中,如果有這樣的一個人陪著,是耗盡了自己一生的運氣吧。他仔細地摸了摸那個人的臉,果真和吟月夫人說的一個模樣,這張臉一定吸引過許多姑娘吧,他不自覺地笑來了起來,因為這個人他已經(jīng)笑過很多次了。

  心猿意馬之時,師煜然動了動,嘴里嘟噥著什么,他趁勢開口道:“你—喜歡楚迎之?”

  那個人醉態(tài)百出,卻接過了他的話茬,以至于讓他有些懷疑酒保的藥是不是假的?!俺?,楚迎之最好?!?p>  他覺得自己的心里快活地飛起了一百只小鳥,竟然,竟然是真的。他笑了好久繼續(xù)追問“那—你喜歡楚迎之嗎?”

  師煜然的表情有些痛苦,但他還是能從含混不清的話語中分辨出師煜然在說什么“師兄,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歡—喜歡楚迎之?!?p>  師兄?原來他是在為俗世的陳規(guī)陋習(xí)而煩惱,去他媽的陋習(xí)。

  “那,你想和他在一起嗎?”

  “想”師煜然看起來很委屈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心里的牢籠就這么“砰”地一下炸開了。而他,就是那個得以重見光明的瘋子。有人救了這個瘋子,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笑還是在哭,哪怕這一生起起落落,哪怕這一生飛蛾撲火,都不那么重要了。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打算坐懷不亂。”他像個無人管教的野孩子抹鼻涕一樣毫無風(fēng)度地抹去眼淚,斬釘截鐵地對著這灘爛泥宣誓,仿佛自己是個皇上。

  帶著留香引的酒果然非同一般,三日后,他把師煜然丟在窗外,煞有介事地叫來了郎中好心給他瞧病,沒想到,那二貨毫無知覺,竟然還萬分尷尬地躬身答謝,真是個二百五。

  他時常會絞盡腦汁地斟酌計謀當(dāng)中的每一步,預(yù)想突發(fā)情況的應(yīng)對之策,好讓自己的小算盤滴水不漏,然后在心中演練無數(shù)遍,如此兩三月方能萬無一失,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是個工于心計的人。第二次是吟月樓里有江湖人斗毆,他閃避不及,第三次是師煜然自己喝醉了酒醒來后渾然不知,不論怎樣,他奸計得逞。被眾人寵愛的師煜然雖然足夠光明磊落,卻也足夠神經(jīng)大條。

  最后一次,是師煜然自己進來的。師煜然進來的不是時候,他心悸發(fā)作,呼吸困難,真的是狼狽至極??墒牵?dāng)知道進來的人是師煜然時,他再也不用顧忌一丁點兒體面,把自己連人帶皮都給了師煜然,似乎一盞茶之前因為痛苦而產(chǎn)生的對師煜然的抱怨從來不曾有過。

  師煜然問他為什么丟了令牌,他不在乎,問他這五年來是怎么知曉有人在他身邊的,他不在乎,唯有那一句話突然讓他覺得這些年自己竟然是這樣的辛苦。

  “這么些年,你都是這么過的”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恨不能立刻就把壓在自己心底的秘密毫無保留都告訴師煜然。然而,他只是沉默著握緊了拳頭,慢慢回答了一個是字,而后就開始自我嘲諷起來。從他瞎眼的那一天開始,他可以躲過性命之憂,卻再也不能享受情投意合的生活,過往和執(zhí)念都是生活的魔咒。所以他譏誚道:“你觀察了我五年,不知道嗎?”

  其實,他肆意嘲諷的,從來都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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