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承秦制,西漢雖然做不到秦法那般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程度,但也遠(yuǎn)比一般王朝強上不少。
而且,在維護律法權(quán)威以及保護百姓權(quán)益,打擊權(quán)貴這方面,西漢前期的幾位帝王做的都還算不錯。
若是翻開史書就會發(fā)現(xiàn),漢興以來,因為觸犯律法,擅自欺辱殺害百姓,而被腰斬棄市,坐法失國的列候勛貴比比皆是。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為了能夠活命,張然就翻起舊賬,妄圖高皇帝的名頭何止劉陵,以保全自身性命。
不過,讓人無奈的是,劉邦雖然也是劉陵的祖宗,但他的名頭放到現(xiàn)在明顯已經(jīng)不好使了,在張然提起《約法三章》時,劉陵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表情依然平淡,冷若冰霜,根本就不買賬。
顯然,漢興之初如鐵律一般的任何人都不敢碰觸的三章約法,隨著劉邦這個誓約人的逝去以及七十余年的演變以及破壞,已經(jīng)失去原本的威懾力。
連劉陵這種漢室宗親,劉邦的子孫們,也不在將其當(dāng)做一回事了。
而且劉陵乃是淮南王女,比之一般列候之家還要尊貴,能夠威懾列候勛貴的律法,對她而言也就那樣而已。
主人不為所動,仆人們自然也不必有任何擔(dān)憂了。
在劉陵的命令下,幾名如狼似虎的護衛(wèi),迅速沖上來,將幾乎沒什么反抗能力的張然重新制住,架著向外拖去...
連三魁也被人拿繩子捆了個結(jié)實,連拖帶拽暴力的押向涼亭之外。
眼見自家兄弟二人命在旦夕,張然自然不想坐以待斃。
一計不成,張然又不甘心的繼續(xù)嘗試著說道:“劉陵翁主!這里乃是長安城,有天子在上,百官公卿在側(cè),就算您是翁主,漢室宗親,也不能越俎代庖吧?
難不成你們還真當(dāng)廷尉,京兆尹是擺設(shè)了?
捫心自問,你劉陵敢說自己能在長安城里一手遮天嗎?”
張然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留意著劉陵的神色,待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變得越來越冰寒時,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但罵都罵了,張然想回頭也為時已晚,只能硬著頭皮,梗著脖子大聲反問道:“更何況,你們真的以為殺了我們就能保住你們的秘密?真的以為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
難道你們忘了,在新豐城里,可還有成百上千的民眾親眼目睹的我們被你的人抓走了!
若是我們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此一去不回。那我的親友,我的族人,豈能不聞不問?
到時候他們只需向官府一報,你們誰都脫不了干系!”
“可笑至極!”
張然這一番連珠炮般的質(zhì)問加指責(zé),沒讓劉陵有絲毫動容,反倒是把一旁的老仆劉全給氣壞了。
只見劉全臉上掛滿了冰冷的笑容,踱步來到張然兩人面前,上下打量了張然人一眼,隨即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嗤笑道:“你以為自己是誰?不過兩個卑賤的黔首罷了,死就死了,誰會為你們出頭?還扯什么廷尉,京兆尹?呵~”
面對劉全的嘲諷,張然不甘示弱,也同樣報以冷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們只是普通庶民,與你家翁主這樣高高在上的權(quán)貴自然無法相提并論。
但你要搞清楚,我們兄弟二人可是京兆尹在籍的民戶,不是任人揉搓的奴隸或者流民之屬。
若是殺了我們,可不是罰點銅就能了事的!
只要有人報官,于情于理,新豐令,京兆尹,都是要查一查的。”
“報官?有用嗎??”劉全高高揚起下巴,極為不屑的瞥了張然兩人一眼,傲然道:“我家主人乃堂堂淮南王女,別說處置你們區(qū)區(qū)兩個卑賤的黔首,就算是亭長,里長也一言可殺之?!?p> “呵呵...”聽到對方說的這么唬人,張然差點沒忍住就笑場了...
若是一般平民百姓,面對諸侯王這么尊貴,這么高高在上的“龐然大物”,先天上就帶有幾分畏懼之情,再被劉全這么一嚇唬,說不定就真的信了。
但張然不同,他可是穿越客啊,在想起了有關(guān)于淮南王劉安的事情之后,張然可是清楚的知道,要不了幾年,等天子劉徹?fù)魯⌒倥酥?,淮南王劉安可就要因謀反罪而被被逼自盡,全家盡沒了啊!
就算是現(xiàn)在,淮南王的處境貌似也不咋地。
現(xiàn)在的諸侯王已經(jīng)不是開國之初的諸侯王了,他們在經(jīng)過數(shù)次叛亂,以及歷代漢室帝王,尤其是文景兩帝的輪番打擊之后,基本已經(jīng)沒有直接對抗中央政府的本錢了。
尤其是現(xiàn)在天子劉徹采用主父偃的推恩令之后,更是對天下所有的諸侯王步步緊逼,意圖將他們徹底分化瓦解。
上有推恩令這個軟刀子割肉,下有諸多酷吏虎視眈眈,就等著諸侯王們犯錯,好一擁而上,用他們的鮮血鑄就自己的赫赫兇名。
這種情況下,這個劉全居然還敢說什么“一言可殺之”,簡直就是要笑死人了。
更何況,劉陵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很尷尬的。
據(jù)司馬遷的《史記》記載:“淮南王有女陵,慧,有口辯。王愛陵,常多予金錢,為中诇長安,約結(jié)上左右”。
簡單來說,劉陵其實就是淮南王派來長安的間諜,任務(wù)就是為劉安傳遞消息,并結(jié)交文武大臣的。
不過,按照漢代的律法,諸侯王及其繼承人,若是沒有朝廷詔令是不能離開封地的,若是誰敢違反,等同于造反。
也多虧了劉陵是女子,繼承不了淮南王的王位,才能鉆一下律法的空子,安然無恙的待在長安城里。
可盡管如此,劉陵客居長安,方方面面受到很大掣肘,其位雖尊,但卻基本沒啥權(quán)利可言…
若是放在淮南國,張然自然相信,對方只要一句話就能讓自己身首異處。
但在長安城,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呵呵,張然還真不相信,對方敢于光明正大的殺人…
所以,張然不但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而譏諷的看著青衣老者劉全道:“劉全是吧?我剛才說的難道不夠清楚嗎?我們是良人和你這種只值幾斤銅的奴仆是不一樣的!普天之下,除了天子,沒人可以對我們一言殺之!”
言罷,張然連看都懶得在看這個老家伙,直接轉(zhuǎn)過頭,對著劉陵抱拳說道:“翁主,您是貴人,在這長安城乃至整個大漢都有很大的權(quán)勢,這點在下也從您的仆人口中,多少了解了一些。
單以身份以及權(quán)勢而言,與您相比,我們兄弟二人猶如螢火與皓月。
殺死我們,對于您來說或許也就像碾死一直螞蟻一樣簡單。
但我還是那句話,這里是長安,是天子腳下,就算您也不能越庖代俎,任性妄為。
我們張氏一族,世代居住在戲地(戲鄉(xiāng))的鳳凰塬,祖輩們也曾追隨過高皇帝打過仗,父祖?zhèn)円苍鵀閲叄钟^匈奴人的侵?jǐn)_,立下了些許功勞。
我想盡管他們力量有限,無法對您或者您的仆人們無法夠成太多威脅。
但他們也絕不會放任同族的子弟被無辜害死的,更不可能讓族人背負(fù)竊賊的污名,不明不白的屈辱的死去,致使張氏一族百年之清譽為之蒙羞。
我想,最起碼他們鳴鼓喊冤的膽子總是有的。
關(guān)中是關(guān)中人的關(guān)中,是天子的關(guān)中,是大漢的關(guān)中,唯獨不是你淮南國的關(guān)中!
翁主想在關(guān)中作威作福,一言決人生死,就不怕引發(fā)眾怒么?”
靜靜的等到張然把話說完了,劉陵才終于抬了抬眼皮子,鳳眸微微開闔,俏麗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奇異之色,饒有興趣的看著張然,道:“你這是在威脅予(我)么?”
陳年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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