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嵯峨病重、甚至可能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在短短一日之內(nèi),就于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席卷了整個京都。
于平民,這也許只是為他們提供了飯后茶余的談資;
但對上至公卿、下至武士的貴人們而言,這就是事關(guān)未來政策變動的大事。
他們的反應(yīng)異常的激烈,先是中低層的卿族,再是上層的大卿族、公族,很快就開始了遍及朝野的請愿。
中低層卿族,普遍都是些狐假虎威的家伙,沒有本家大人物支持,其實鬧不出什么幺蛾子;而有了上層的支持,也多只是在朝堂上嚷嚷下。
所以,他們基本鬧不出什么大亂子.....除非撕破臉。
大公卿們,則是各有各的想法,有知情的、不知情的,有真糊涂的、也有假糊涂的。
但是,這幫人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不會輕易舞刀弄槍。
所以,初時太政府和本愿寺先前那個‘禮佛、齋戒’的理由還算是可以搪塞過去。
但僅是幾天后,情況就又有了變化。
武士,在忍者并不歸屬于‘貴人’階級的這會兒,是‘貴人’中最不體面的一群家伙。
他們性情暴躁,鄉(xiāng)黨、結(jié)社比比皆是,堪稱拔起蘿卜帶起泥。
雖然,背后有陰陽師、神獸的大公卿家族,總的來說并不畏懼他們。
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家伙一旦亂起來,那可就真的國將不國。
基層一旦反了,他們難道還真能御使著‘妖神’、一地一地的鏟過去不成?
到時,公卿們賴以維持權(quán)威的政治體系,自然也就隨之完蛋。
所以,當武士們開始持械游街后,朝野間的氛圍一下變了。
絕大部分卿族,這會兒開始坐不住,紛紛倒逼著上方本家表態(tài)。
而在武士間,又有‘佛門殺害了先嵯峨公’之類的流言出現(xiàn);
甚至城外的幾間小佛寺,都被武士、或趁火打劫的盜匪破開山門,殺、搶一空。
而后,京都的佛門也開始像本愿寺施壓,讓他們快些澄清。
本愿寺,雖是太政府建立起來、用以制衡神社在民間影響力的半官方性質(zhì)寺廟,但它終究有一層宗教屬性,面對諸多佛門法師的意見,自然就沒有那么強硬。
于是,在太政府還沒有表態(tài)之時,嵯峨確實病重的消息,就在他們那里得到了證實。
本來,嵯峨只是病重,哪怕重到撐不了幾天,既然其中沒什么陰謀,那這事兒,其實大體上就該結(jié)束了。
但于這一日下午,事態(tài)剛有平息的趨勢時,在京都就發(fā)生了好幾起武士之間的沖突,并最終演變成畿內(nèi)、畿外兩派間大規(guī)模的血斗。
鬼法師接到這個消息,眼珠都快掉下來了,他初時以為嵯峨病死只會有朝堂上的腥風(fēng)血雨,沒想到這底下卻是先亂了。
事情的起因已經(jīng)沒有辦法探查,只知道其擴大化的原因,是此前一直維持著‘新、舊、外’三方平衡的嵯峨快逝世的消息,導(dǎo)致了一部分武士的恐慌。
他們擔(dān)心其在京都的生存空間,將被京都本地的武士徹底取代。
因為,這一代太閣似乎是很堅定的‘新京派’。
流言的傳播、不明勢力的忍者出現(xiàn)等等,事端中那若有若無的不尋常感,也被漩渦家手底下的忍者,或多或少的探查到,并報告給了最上層的鬼法師、己陽、仁性三人。
三人一合計,覺得這時候不是冒頭的時機,便下達了封門謝客的命令,收縮外派人員、全員只著力于宅邸的警戒,余事一概不管。
這自然也是大部分事不關(guān)己者的態(tài)度,它既是表明守衛(wèi)自身的決心,也是一種‘我不管你們,你們也莫要找我麻煩’的默契。
而在當天,太政府也下達了以禁止外來人員入城、禁止城內(nèi)人員出門為核心舉措的‘京都緊急狀態(tài)三日禁令’。
不過,禁令確實是下達了,效率也異常的高,城門很快被封鎖,甚至通過擴音、傳音結(jié)界將內(nèi)容與事后的懲罰措施于短時間內(nèi)散播到了全城。
懲罰措施的上限高達梟首、宗族流放邊關(guān)要塞,也不可謂不嚴。
但估計是‘法不責(zé)眾’之類的心理因素影響,就鬼法師看到的情況而言,街面上該鬧的還是再鬧,聽話的只有一部分人而已。
不過,‘緊急狀態(tài)’只有仁明首肯才能下達,鬼法師總覺得在這個關(guān)口發(fā)布這則禁令、但遲遲沒有實質(zhì)上懲罰動作的官方很可疑。
此外,還有先前對嵯峨病情的隱瞞,于現(xiàn)在看來也相當不嚴謹、沒必要。
“難道是打算打恒貞一系個措手不及?趁著他們沒反應(yīng)過來?”己陽撫須分析道。
“那對病情隱瞞的方式方法就太過粗暴了,反倒更惹人注意,得不償失?!?p> “仁性叔說的有理...再者,不只粗暴,還有粗心。既然我們能在酒肉和尚身上打探到消息,其他勢力說不定也能有各自的途徑....有沒有可能,這都是故意的?”
“故意....能做到這點的只有佛門和仁明公、嘉智子大居士等有限的幾方吧..但..這又有什么意義呢?”己陽深鎖著眉頭,沉吟出聲。
仁性除了在先前針對‘隱瞞’,發(fā)表了一次專業(yè)性意見后,便閉口不言。他是‘忍者戰(zhàn)術(shù)’方面的大師,對這種場合比較外行。
提出這個‘可能性’的鬼法師本人,則揉著太陽穴回憶著前世看過的、聽說過的歷史典故,想要找出一條合理的解釋。
未則始終安靜的坐在己陽身邊,除了時不時會偷偷瞅一眼鬼法師外,其余時候都在認真聽著討論,這對她將來的工作會有很大的幫助。
鬼法師是學(xué)習(xí)律法出身,對于古中國的認知,除了初高中的歷史課外、大部分都是刑律相關(guān)的內(nèi)容,腦內(nèi)關(guān)于權(quán)謀的歷史知識并不充足。
但即便如此,他仍舊努力在回想著腦內(nèi)有限的典故。
不過,人有些時候往往越是想回憶起什么、尤其是自己也不確定回憶中有沒有相關(guān)內(nèi)容時,這些東西就越是遮遮掩掩.....
所以,回想了半天,什么都沒想起來的鬼法師有些無奈的放棄了。
“總之,讓依然在外面的人員注意維持自身的隱秘吧,不要給人留下我們在鎖城其間出現(xiàn)的證據(jù).....”
“諾?!?p> “明白了。”
仁性與己陽先后答應(yīng)一聲,便起身去給手下人強調(diào)了。
“未,你這幾日就莫要出門了?!?p> “嗯。”
話罷,室內(nèi)沉寂了起來,倆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終究是鬼法師先開口了,他盡可能的維持著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道,
“你去己陽前輩那里吧,這幾日外界傳來的情報都在他手上等待分析,去幫幫他、自己也盡可能多學(xué)學(xué)。將來,京都這邊還是要靠你自己的....”
“嗯,我會努力的?!变鰷u未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起身行禮后便告辭離開。
說實話,鬼法師也搞不清這丫頭究竟再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