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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誅問道

第二十七章 書房論畫

天誅問道 間愁 2414 2020-12-27 21:54:53

  季春時節(jié),往日潛伏著不愿起早的太陽也漸漸精神了起來,不僅起得一天比一天早,而且散發(fā)的陽光一天更比一天溫暖。

  趁著第一縷陽光劃破星空,西陽城大街小巷逐漸熱鬧起來,商販們來來往往,早起的人饑腸轆轆正焦急地等那一鍋熱湯、一屜包子,有些暮年老者早點還會配上一壺陳年黃酒,早餐還沒吃過半便頂著兩個紅彤彤的臉蛋兒,煞是可愛。

  和往常一樣,謝暄房中首先響起的仍然是那只勤奮的八哥。

  “少爺起床,咯咯,少爺起床,咯咯?!?p>  只要謝暄不醒,它便一直不知疲倦地叫下去。這兩年來日復一日,謝暄若是體諒它,真應(yīng)該給他提升一下伙食質(zhì)量,捉幾條青蟲好好犒勞一下這位“定時勞?!?!

  今天的謝暄睡得格外香沉,往常小八哥叫個一二遍就會有動靜,今天叫了五六遍居然還沒反應(yīng),大概是因為穿上了謝玉所贈的那件赤焰火袍,整個身體都是暖洋洋的,如此才睡得格外香甜。

  晨曦打好洗漱用的熱水,緩緩走進屋內(nèi),將臉盆、毛巾等洗漱用品一一備齊放在桌上??粗€在呼呼大睡的謝暄,噗嗤地笑了一聲,感慨道少爺這是多久沒有睡的這么香了。

  白皙素手輕撫在謝暄的額頭,晨曦有些驚訝,平時少爺?shù)拿纨嫸际抢浔?,今日卻是這般溫暖,難怪睡得這么沉!二少爺送的那件衣服果真是神奇!

  晨曦本想讓謝暄多睡會兒,可是秦夫子的早課可不能耽誤。于是便輕輕地搖了謝暄幾下,謝暄伸了個懶覺,揉了揉眼睛,目光呆滯地盯著晨曦。

  “我臉上有什么?你竟盯著一動不動的?!?p>  雖然朝夕相處多年,但謝暄直勾勾地盯著,晨曦有些尷尬,害羞地微微頷首,兩邊臉頰如同盛放的桃花一般燦爛。

  晨曦原本只是下意識地說了那番話,可謝暄從困勁中清醒了過來。不僅沒有挪開目光,反而湊過來身子繼續(xù)盯著,笑著說道:“嘿嘿,怎么不能盯著了?晨曦姐那么漂亮,我要天天盯著?!?p>  晨曦一時不知該怎么應(yīng)對,沒想到今天這小毛孩子還戲弄了她一番。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你......就知道來欺負我,看我不去給老爺說!”

  謝暄眼光一亮,像一只躍出水面的魚兒,立馬掀開了被子,興奮地問道:“晨曦姐,我父親回來啦?”

  “對啊,聽說這次是回朝匯報軍務(wù),應(yīng)該會在家待上一段時間吧。你看看你,今天小八哥都喊不醒你了,還不趕快起來擦擦臉,一會兒秦夫子的課遲到了,看老爺怎么收拾你!”

  謝暄乖乖地洗漱一番,抱著書本就去了勉學堂。

  ......

  秦夫子今日主要講述的是“六經(jīng)注我”和“我注六經(jīng)”之間的區(qū)別,以及造成這兩種迥然相異的解讀路線的原由。在送秦夫子出去的途中,秦夫子順便也給謝暄聊起了一些修士之間的趣聞,兩人一路有說有笑。

  送別了秦夫子后,謝暄來到了謝玄的書房。

  此時謝暄在拿著一只太倉毛筆,對著字帖出了神。幾欲下手臨帖,但終究還是放下了毛筆。

  “父親,為何執(zhí)筆不下呢?”謝暄問道。

  謝玄背負著雙手,面向謝暄,微笑道:“原來是暄兒來了,怎么不說一聲呢?”

  “我見父親對著字帖出了神,便沒有打擾父親,站在一旁等候?!敝x暄解釋道。

  “近來偶得一幅署名蘭陵一笑的一幅《笑傲江湖》貼,筆意汪洋恣肆、灑脫不羈,為父甚是喜歡。難得閑暇片刻,便想試著臨一下。不過此貼渾然天成,幾次在腦海中勾勒出線條,無奈匠氣太重,盡失其中精髓,索性便放下了!”

  “父親,秦夫子給我講書法的時候,說過他臨帖時的心得。他說他剛學習書法的時候,便是照著字帖,只追求形似,但怎么都不得其所,書法也沒有得到提升。后來他練字的時候舉筆不輕落,總要凝神思慮,了悟其意,然后擬形于心,久而久之書法造詣便愈發(fā)精進。”

  “秦夫子乃當代書法大家,當年他的一副《若耶溪送詩友稿》可謂是名動天下、千金難求。秦夫子此番書法心得真可謂是不刊之論,聽你說起秦夫子書法心得,我心中頗有體會,回頭定要向夫子好好請教請教。”

  謝暄湊了過來,盯著桌上的字帖,一字一句地沉吟道: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鴻圖霸業(yè)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

  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謝暄讀出了筆名蘭陵一笑這位先生字中的悲涼,感慨異常,不禁和詩一首:

  處處江湖處處非,誰人能解江湖非?

  驀然回首蕭瑟處,荒唐人生啼笑非!

  然后感慨一聲:“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想必這位先生一生歷經(jīng)波折,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往日追求盡是徒勞,身在江湖,被江湖所累。來來去去,最后什么也沒得到,到頭來盡是一場空??杀蓢@!功名利祿皆為累贅,不如瀟灑一回來得真切,前輩臨了悟了,也算不枉此生??墒嵌嗌偃嗣允г谧约旱慕?,至死也未曾悔悟!”

  一旁的謝玄聽了謝玄的話,又是一番感慨:

  浪跡江湖白發(fā)新,浮云一片是吾身。

  寒歸山觀隨棋局,暖入汀洲逐釣輪。

  越桂留烹張翰鲙,蜀姜供煮陸機莼。

  相逢一笑憐疏放,他日扁舟有故人。

  驀然回首,不禁又想到了此前與慕容靜萱在湖心小筑中的談話,功名利祿在他眼中不過是過眼云煙,他只為保護一個大家、一個小家,何時他又能悟透自己的江湖路呢?既然一時悟不透,便一步步地走出自己的江湖路!

  謝玄拍了拍謝暄的肩膀,微微點頭,說道:“暄兒觀貼能有此番感悟,我心甚慰!這幾年在秦夫子的教導下,你進步得很快。不過不可有傲心,還要更加努力,方才能不負韶華!”

  “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

  兩人在書房從謝暄的起居、學習到一些山野趣聞,甚至也會聊一些朝堂政事、邊防軍務(wù)。這樣親密的父子時光真是少有,看著時而眉飛色舞,時而手舞足蹈,時而眉頭緊蹙的謝暄,謝玄心中五味雜陳,眼前的兒子竟然有些陌生,謝暄成長的速度既讓謝玄感到驚喜,但他也擔心本應(yīng)是愉快玩耍的時光,一個小孩子便默然承受了太多。

  謝玄想到此處心中便生出了一絲愧疚。

  一直聊了數(shù)個時辰,暮色將近,謝暄知道公務(wù)纏身的父親能抽空陪自己聊這么長時間殊為不易,自己也深感滿足,便起身朝父親作別。

  正要踏出書房的時候,謝玄突然叫住了他。

  “暄兒,你等一下?!?p>  “父親,您還有什么吩咐么?”謝暄問道。

  “沒什么別的事情,這次回來看你成長了不少。你住的地方可能有點小,我想安排你搬到靜心苑那邊去,你看怎么樣?”

  聽到父親的提議,謝暄心想,難道靜姨和父親商量過了么?不過謝暄并沒有追問與靜姨相關(guān)的任何事情,點頭以示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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