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會兒,法癡合上經(jīng)書,收進了行囊里,學著隨緣的樣子做好,練習禪定。
六祖惠能說“外不著相曰禪,內(nèi)不動心曰定”,禪定不一定要端坐,不一定要面壁,行、走、坐、臥,只要能夠外不著相、內(nèi)不動心就是禪定。但這是六祖的本事,實際上多數(shù)人還是需要端坐才能摒除雜念,進入狀態(tài)。
隨緣勉強可以做到生活中隨時禪定,但他這是從端坐入禪定修行過來的,像這樣端坐入禪定,他坐了十幾年,才到現(xiàn)在的隨時禪定。
法癡就不行了,禪定方面,他是初學者,到了現(xiàn)在也只是偶爾能進入狀態(tài),并不得其法。
坐了一會兒,除了雙腿酸痛之外,沒有其他感覺,坐定后反而雜念叢生起來,法癡睜開眼,伸了伸腿,頗有些無奈,他知道,今天的修行時間到這兒基本就結(jié)束了。
又沒能進入禪定!
法癡回頭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隨緣,眼中有些羨慕。
師父隨時可以禪定,他什么時候才能到這種程度呢?
禪定對于佛法的研究者來說,就相當于增加真氣的天材地寶之于武者。禪定不僅可以摒除雜念。保持思想集中,不為外物干擾,還能精深修行,令佛法修行快速穩(wěn)固地提升。
這種提升當然沒有頓悟來得快。但頓悟?qū)θ说馁Y質(zhì)悟性要求實在太高了。隨緣這樣被師父稱為少見的聰慧之人,從篤信佛法到現(xiàn)在,十幾年過去了,頓悟是什么感覺他都不知道。
提升佛法修行的方法主要有三種,第一種就是法癡所走的,也是基本所有佛教徒剛踏上這條路時走的,通過一遍一遍地誦讀佛經(jīng)來提升。
這種提升方法最為緩慢,但也最扎實。除非遇到像王升這樣的,粗暴地被人廢掉,否則不會出任何問題。
第二種就是頓悟,頓悟可以一瞬間將修行拔升到極高的程度,具體能拔升多少,全賴頓悟程度,隨緣沒有頓悟的機會,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第三種就是禪定,禪定是僅次于誦經(jīng)的方式,也是有修行的大德常用的方式,提升迅速,基礎相對扎實?;静粫霈F(xiàn)什么差錯。
佛法修行的提升,依仗的是對佛法的理解,所以不論哪一種提升方式,前提都是必須對佛法有所理解,像法癡剛開始那樣,只是干巴巴的念經(jīng),是沒用的。法癡開始有修行,也是從隨緣講經(jīng)之后的事兒了。
法癡活動了一下酸麻的腿腳,尋了個靠門的位置躺下,準備睡覺了。
如果能進入禪定,就是一夜到天明,神清氣爽地跟著隨緣做早課,如果不能,就干脆睡覺,第二天到早課的時間再醒過來做早課。
這是法癡這段時間的習慣。
法癡躺下不久,便淺淺的睡去。
夜越來越深了,透過破損的窗戶紙刮進來的寒風,吹動著油燈,不斷跳躍著,忽明忽暗。
“噔噔”
“噔噔噔”
法癡猛地睜開眼,側(cè)身躺下,耳朵貼在了地面上。
“噠噠噠噠”
一陣陣輕微的響動通過地面?zhèn)魅胨亩淅?,法癡輕手輕腳地站起身,揮手扇滅了油燈,僧舍陷入黑暗之中。
“噠噠噠噠噠噠噠”
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是馬蹄聲!
法癡的獨眼在黑暗中瞪得老大,眼神中泛著精光,他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前,趴在破損的縫隙上朝外看去。
窗戶外,有火光傳來。
借著火光,法癡看見一隊騎兵正在寺廟外修整。騎兵規(guī)模約有千余人,全身黑色甲胄,帶著青面獠牙的面具。
為首的那人似乎說了些什么,騎兵隊伍里發(fā)出一陣哄叫,然后分出一半來散入了鎮(zhèn)子里。
隨緣也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的耳力要比法癡強上許多。他聽清了那人說了什么。
“再搜一遍,今晚在這兒修整一番,明天一早出發(fā)?!?p> 騎兵的首領這么說道。轉(zhuǎn)身朝著正殿走去。
“師父?”
法癡回頭,看到隨緣趴在了自己身后,小聲詢問。
隨緣透過窗戶上的縫隙看著這群人推倒了佛像,一邊笑著交談,一邊把佛像當做木柴劈砍開,架起了篝火。
“走吧,出去看看?!?p> 隨緣轉(zhuǎn)身下地,朝著外面走去。
“找了這么久,想不到在這兒遇上了?!?p> 法癡跟著走了出去。
騎兵首領正在正殿四處轉(zhuǎn)悠,突然抽動了一下鼻翼,沖著身后揮了揮手。
他身后有說有笑的騎兵們紛紛停了下來,抬頭朝著正殿后面看過去。
“貧僧隨緣,見過眾位施主。”
隨緣清朗的聲音傳來,人也走入了眾人的視線內(nèi)。
“鏗!”
一眾騎兵放下手中的活計,紛紛抽出了刀,迅速將隨緣師徒圍了起來。
“貧僧想問一件事?!彪S緣面色如常地往前走著,輕輕地說道“東邊那幾座村鎮(zhèn)被屠,可是眾位施主所為?”
最終,隨緣走到了首領面前站定,抬起頭,認真的盯著對方問道。
首領帶著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因此隨緣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首領的表現(xiàn)來看,他應該是一臉的淡定。
“你們怎么會在這兒?”
首領并沒有回答隨緣的話,反而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悶,許是面具的緣故,有些悶聲悶氣的,聽不真切。
隨緣搖了搖頭,回道“我?guī)熗蕉送窘?jīng)此地?!?p> “施主,東邊那幾座被屠的村鎮(zhèn),是你與你的手下做的嗎?”
首領輕輕點了點頭,不知是在肯定隨緣的問題,還是在肯定隨緣的回答。
“師父!”
法癡從走出來就一直警惕的盯著對方,此時突然發(fā)出了一陣驚呼,引得隨緣回頭看了過去。
“師父你看!”
隨緣順著法癡指點的方向,視線落在了騎兵首領的腰間。在那里,掛著一塊似金似木的腰牌,腰牌上一個大大的“純”字龍飛鳳舞。
隨緣抬頭看向騎兵首領,看著他渾身散發(fā)著黑色的煙霧,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騎兵首領不著痕跡的側(cè)了側(cè)身,將腰牌遮擋了起來,盯著隨緣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朝著外面走去。
“你們趕緊離開吧。此地已被本將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