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兒脫離苦海
屋兒里人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直蹲在外間兒抽煙的金鳳兒后爸聽見了金鳳兒媽的話,從不離手的大煙袋鍋子一扔,順手拿了手邊兒的燒火棍,鼓著兩只大眼珠子,怒氣沖沖的沖進了屋兒,沖到金鳳兒媽跟前兒,也不管頭了屁股的,照著金鳳兒媽一頓亂抽,嘴里還罵著:“你個死老娘們!我打死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個不要臉的,自己姑娘你也賣,你的良心讓狗吃了?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臭娘們!要賣賣你自個兒的姑娘去!敢惦記著賣我姑娘,你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屋里人全都愣住了,反應(yīng)過來的人,沒有一個上去勸阻拉架的,也不知道多少人還在心里大呼痛快不夠,還要罵上一聲兒活該的。
別人不知道,金枝兒是實打?qū)嵉牧R了兒聲:“活該!”金枝兒心里這個恨呀!二姐來接她走,本來是好事兒,媽卻死活不放自己走,還要跟姐姐姐夫要錢。賣了二姐不夠,如今又要賣她。
雖然金枝兒心里也早有準(zhǔn)備,但是真的輪到自己被自己的母親討價還價的要賣掉自己,心里還是接受不來的。
如果不是后爸沖進來打人,金枝兒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忍著,不給那張難看的老臉撓上一臉花兒。
金枝兒打算好了,如果今天媽不讓自己走,那自己就偷著走,待會偷偷的跟姐要點錢當(dāng)路費……
吃了老頭子一頓好打,金鳳兒媽終于不再想東想西了,她沖程光武喊:“二百!少一分也不行!”
程金武看了一場好戲,心里正樂呵兒著,一聽這話回過神兒來,也不愿意再跟金鳳兒媽這個拎不清的墨跡了,直接拿了錢出來扔給金鳳兒媽。讓那拖拉機司機先去把車搖著,在去叫醒還在愣怔的金鳳兒,看金枝兒張羅著要收拾東西,沖金鳳兒罵:“你個沒眼色的,你妹還墨跡個啥?等著你老娘后悔呢?”
金鳳兒也才從看自己媽挨打的爽快心情里緩過神兒,還有些意猶未盡地看了眼摟著金寶兒,警惕地盯著她和程光武看的后爸,這才去拉金枝兒:“姐家啥都有,這些破爛兒拿回去也是扔。還是趕緊走吧?!?p> 其實金枝兒是高興壞了,能跟著姐姐姐夫光明正大的走,總比被別人說自己跟人跑了要好多了。這會兒一聽姐姐說自己的東西都是破爛,也就不再磨蹭,跟著姐姐就出了門兒。
出了門兒,司機已經(jīng)把車搖著了,程金武、金鳳兒、金枝兒三人如同被鬼追似的,跳上車,連跟兄弟們打個招呼都來不及,催著司機開車,一溜煙兒的跑了。
到了縣里,程光武付了車錢,打發(fā)走了司機,這時候兒天也黑透了??h上有個招待所兒,但是因為這個地兒常年都不來個需要住店的,招待所兒里的房間、被褥都臟的不行。就算是這樣兒,也只能湊合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兒,程光武實在看不下去小姨子那一身兒破破爛爛的。趁著進城的客車還早,帶著小姨子和金鳳兒,給金枝兒從里到外的買了身兒新衣服,把金枝兒高興的直掉金豆豆,直說姐夫是個大好人!
程光武讓小姨子夸的心里也是美滋滋兒的,感覺自個兒就像個救世英雄般,不知道怎嘚瑟好了,等回到他們市里,干脆又給小姨子買兩身新衣裳,還有鞋襪,好給她換著穿。樂的金枝兒差點兒沒抱著程光武親一口。
到了二姐金鳳兒家,金枝兒真是大開了眼界。金枝兒從來沒見過,甚至從來不知道原來房子蓋還能這樣兒。和自己以前那個家不同,進了屋兒屋里到處都是亮堂堂的,似乎所有的東西都閃著光兒。
金枝兒開始很是縮手縮腳,不敢動家里的任何一樣兒東西,生怕把那么漂亮,漂亮的讓她都舍不得多看一眼的東西弄壞了。
姐姐在家里的客廳里給她放了一張小床,床上所有的被褥枕頭都是新的,蓋起來可暖和了。
金枝兒想起來,還是后爸來家那會兒,給做了幾床被褥。新棉花做的幾床,媽拿去自己蓋了一床,另一床收了起來,現(xiàn)在金寶兒用著。
她和二姐盒蓋的那一床,哥哥弟弟們蓋的兩床,都是舊被褥的棉花彈了彈,用大姐在家時候拿面袋子拼的被里兒褥子面兒,在縫上了一張新的粗布被面兒就算是成了。那當(dāng)時她都高興了好久。一直蓋到現(xiàn)在,早就不保暖了,家里又舍不得多燒火,每年金枝兒最怕的就是過冬天了……
程家人都挺好的,程老爺子是個很嚴(yán)肅的人,平時很少說笑,金枝兒開始還有些怕他,后來發(fā)現(xiàn),老爺子平時抓大放小,家里的事兒從來不插手,都是盛老太太做主。只要自己不觸犯到老爺子,老爺子是不會管她怎么樣的,便漸漸地放下了心。
程老太太是個很節(jié)儉的人,盡管家里吃得起大魚大肉,老太太依然認真的對待每一口飯菜,就連剩菜的菜湯兒也都舍不得倒掉,這一頓飯要是不吃完,下頓飯準(zhǔn)保還會端上桌,直到吃完為止。
金枝兒不知道老太太有這個習(xí)慣,有一次吃完飯洗碗的時候兒就把菜湯兒倒進了泔水桶里,結(jié)果老太太不好說她,就惦著她那半大的小腳,追在金鳳兒身后訓(xùn)了金鳳兒半天兒,在金鳳兒多次承諾,以后再不這么不會過日子了,老太太才心滿意足地看了金枝兒一眼,走開了。
金枝兒的到來,在老程家的飯桌上吃飯時,盛老太太自然免不了會多看上她幾眼。尤其是每次吃完手里那一小片兒薄薄的饅頭片兒再去拿下一片兒的時候,老太太那心疼的眼神兒總是讓金枝兒感覺自己簡直是罪大惡極之人……
好在金枝兒是個會來事兒,很會哄人的孩子。只是在家里的時候,也溜須過自己那個媽,只是溜須了也沒用,該干的一樣不少干,需要買的東西一樣不給買,后來就不搭理自己媽了。如今到了姐姐家,可是有了她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