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阿晰有一事相求?!?p> 在宮里,南晰頭回這么不注意禮儀形象,提著裙子,一路小跑到了養(yǎng)心殿。
“縣主,欸,您別著急,等咱家通傳過后,您再進去!”
在殿外守候的太監(jiān)總管根本來不及說話,就被南晰闖了進去,一大幫子人當(dāng)下就慌了神,可這又是正受寵的長昭縣主,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有太監(jiān)總管還上前意思意思的阻攔。
“此事事關(guān)重大,南晰十分惶恐,一時慌不擇路,沖撞了皇上,甘愿領(lǐng)罰?!?p> 進了正殿,南晰二話沒說,直接跪到大殿正中央,跟進來的總管也連忙跟著跪下,見皇帝擺手,才唯唯諾諾的行禮退出殿外。
“恕你無罪,起身吧?!?p> 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在南晰的頭頂響起。
“啟稟陛下,阿晰,請求皇上徹查黑衣人行刺一事,其中定然另有隱情,陛下可能不知,今日黑衣人在。。。。。?!?p> 還沒有說完,她的話就被主位上的皇帝給打斷,
“嗯,這件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不必再管,到時定然會給你一個交代,對了,這木簪可是你的?!?p> 聽到此言南晰抬頭,皇帝手中握有一支木簪,花紋外形正是她先前丟的那支,可此時應(yīng)當(dāng)在大牢的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皇帝手中?
似乎是發(fā)現(xiàn)他的疑慮,皇帝開口說道:
“是朕的侍衛(wèi)撿到的,上面刻有長昭二字就上交給了朕,想來應(yīng)該是你的東西,日后還是要保管好,不要再弄丟了?!?p> “是,”
不疑有他,南晰雙手向上,伸過頭頂,低頭向前,接過了皇帝遞來的木簪。
“行,無事便退下吧,今日你也受了驚嚇,在家中好好休息,沒事就不要到處走動了”
原本想爭辯兩句,但南晰敏感的察覺到了皇帝奇怪的情緒,為了自己性命著想,只好先忍耐下來。
她把木簪攥到手中,合手行禮剛要退下,卻突然發(fā)現(xiàn)木簪上沾染的污漬,很淺很淡,像一朵小巧的紅梅,盛開在了枯木之上。
轟的一聲,自她擁有那些記憶以來的經(jīng)歷,突然像走馬燈一般在她的腦子中過了一遍,最后定格的事黑衣人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她顫抖著嘴角,木簪越攥越緊,越攥越緊!
空蕩蕩的大殿就只有她和皇帝兩個人,安靜的可怕。
南晰用余光看向房梁,那里用金粉雕刻著兩只栩栩如生的金龍,它們不斷的盤旋,上升,在空中激烈的廝殺!
再向上便是黑暗,如同黑衣人所處的牢房。
“皇上,臣女。。。。。。”
幾乎哽咽,她最后還是試探的發(fā)出了聲音。
“無事就退下吧!”
命令的語氣,強硬的態(tài)度。
這句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滔天的怒火占據(jù)了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理智告訴她,這樣做的后果百害而無一利,可她的良心和初心告訴她,這位“偉大”的皇帝,不是什么好人。
“是你做的?!?p> 顧南晰猛的抬頭。
“阿晰,你在對朕說些什么,朕聽不懂?!?p> 燭火閃爍,南晰看不清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的表情,她知道她最好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問,可她選擇了對的起自己的那條路。
“臣女,不,我說,是你做的,黑衣人,沈?qū)④姷乃?,都是你一手造成的。?p> 還有她的母親,這句話她知道現(xiàn)在的她還不能說,
“不管是不是你動的手,所有的事都牽扯了到了你,你知道真相但你不追究兇手的責(zé)任,因為只有這樣你這得之不易的皇位才坐的穩(wěn),制衡之道,帝王心術(shù),還真是可笑??!”
喊出這句話的顧南晰,難得覺得有些痛快,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來人,長昭縣主受驚嚇過度,不幸得了失心瘋,令其在府中中好生靜養(yǎng),不得外出,等痊愈之后再來覲見?!?p> 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茶葉混著茶漬和茶水鋪滿了大殿的地板,污濁不堪。
門外的人聽到聲音蜂擁而至,他們推嚷著,張牙舞爪面露兇光,顧南晰被從天而降的兩個侍衛(wèi)控制住,她仿佛好像又回到了死亡的那一天,亂哄哄的,吵的她頭疼。
“哈哈哈,可笑,可笑,不知這大齊的皇帝午夜夢醒之時,有沒有冤鬼來找你索命?還是說。。。。。。”
這有些瘋狂,但她感覺前所未有的開心,她的嘴被堵住,不能言語,可是這也是她離真相最近的一刻。
永熙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長昭縣主被皇帝以驚嚇過度失心成瘋為由,下令囚禁于自家府院,從高處跌落谷底這件事,顧南晰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
“我苦命的小姐呀,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顧府被禁衛(wèi)軍團團圍住,她所在的庭院,更是被重兵把守,院外侍衛(wèi)手中的長刀在陽光下散發(fā)著凌厲的冷光。
“無妨,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p> 作為事件中心的顧南晰卻沒有別人想象的狼狽與落魄,相反她看起來顯得十分悠閑,她很少做沒把握的事,皇帝不會輕易殺掉她,至于理由,仍舊是為了可笑的皇位,為了他的朝廷。
何況這次皇帝是故意讓她看到木簪上的血跡,畢竟如今她行動受限,對于皇帝來說才是最有利的,也能給沈家傅家,還有世子殿下一個警告,而她不過是就坡下驢,也確實心中甚怒。
自沈?qū)④娝篮?,沈家小輩只剩她表哥沈以漸,再無旁支,而她外祖父沈老將軍健在,表哥不能承襲爵位,朝廷之上,武臣之列竟無一人姓沈,且外祖父咬死表哥從文,而傅家是文臣之首,與當(dāng)今圣上更是師承一脈,小輩之中又有傅恒這般天縱之才,傅氏家族說是鼎盛也不為過,滿朝文武能與之抗衡一二的,便只有沈老將軍一人。
可沒有實打?qū)嵉臋?quán)利和傅家抗衡,皇帝的位置就始終坐的不安心。
舅舅當(dāng)年功蓋主,傅家懂得利用皇帝的猜疑之心,搬倒了自己最強勁的對手,坐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皇帝恐怕也是覺察出來了傅家的意圖。
于是沈家要被重用,要得圣心。
可放眼望去,沈家,姑且算上她弟弟,都未從武,且外祖父健在,皇帝做的就不能太明顯,而她作為顧家的女兒,又是半個沈家人就是最好的試水石。
至于上輩子她為何還是得了那樣凄慘的結(jié)局,無非是自己不爭氣,皇帝大抵也覺得她不堪重用,轉(zhuǎn)而培養(yǎng)起了他那位庶出的妹子顧元碧。
這也解釋了顧元碧的親生母親明明最后成為了他父親的正室,顧元碧卻還是記在了她母親的名下,而她的姨母也成為了尊貴的圣母皇太后。
在看到那枚木簪的一瞬間,南晰雖然沒有想明白這些彎彎繞繞,但只要清楚一件事,這皇帝能讓人在大牢之內(nèi)監(jiān)視她與黑衣人的對話,并且在她走后悄無生息的取走黑衣人的生命,不可能明晃晃的把這帶血的木簪交給她,知道皇帝是故意的,就已經(jīng)可以規(guī)避很多風(fēng)險。
這輩子她不想稀里糊涂的活下去,成為棋子,是她向不公的命運反抗的救贖之路。
而在棋局正式開始之前,她還有些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