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月一番品評鬼知,姜霖等無人反駁。這時墻角里突然傳來一聲苦笑,是蹲在那兒認(rèn)命的周羽,“月姑娘這么了解堡主,堡主卻不明白姑娘,這一仗周某輸?shù)男姆诜?。可是有件事,周某還是不明白。姑娘也說堡主經(jīng)營土堡數(shù)十年,有些關(guān)竅是大爺也不清楚的。放堡主回土堡,姑娘是真的打算放他一條生路嗎?”
聽周羽這樣一說,姜霖立刻又眼神犀利了起來,眼睛里射出的刀子要把樹月戳個千瘡百孔。現(xiàn)在大軍壓境,樹月不攔鬼知。放他回到自己的地盤,他們還能占到便宜嗎?難道真是要為了養(yǎng)育之恩,放了鬼知?姜霖有種被愚弄、利用的感覺,瞧著樹月的眼神更是要生吞活剝了她一般。
“我們兄弟都是生意人,該收的賬是一分也不會放過的?!庇质且粋€搖扇子的湊了過來,那羽毛扇虛喝著,沒帶出什么勁風(fēng)來。瘦小枯干的師爺一身騎裝,勒得腰身比女子的還細(xì),姜霖一只手上去就能掐斷了。他站到上官辰昱旁邊,被他那折扇扇的有些弱不禁風(fēng)。
師爺默默往旁邊挪了兩步,對姜霖說:“姜將軍放心,咱們兄弟會把你家的仇一并雪了的?!?p> 姜霖對師爺是比對樹月更信服的。差不多二十多天前,這個瘦小枯干的男人帶著樹月的信物來找上官辰昱,那個丫頭的信上只有三個字“聽他的”。上官辰昱對他深信不疑,姜霖起初還有些懷疑,等他把計劃全盤托出,姜霖也就沒什么可猶豫的了。師爺和他一起駐扎在虎都,選擇出擊宛城的機(jī)會精準(zhǔn)的跟能掐會算似的。姜霖忽略了樹月那句提綱挈領(lǐng)的“聽他的”,覺得師爺才是最靠譜兒的存在。
師爺接著說:“堡主今天在陣中瞧見了我,知道我并沒和大哥在一起。他了解大哥,大哥對他始終念著一份舊情,又機(jī)變不足,再加上十三在這兒胡說八道,只會越發(fā)覺得回到土堡是最安全的。他倒也不是覺得我們兄弟會放過他,但如今他無兵無將,沒個三五七年緩不過來,再沒有在中原折騰的本錢。他知道我們兄弟不愛做賠錢的買賣,殺他耗時費(fèi)力,寧可就這么把他圈在土堡。不過他還是低估了人心,我們兄弟不把他趕盡殺絕,怎么能睡得著覺?!?p> 姜霖和師爺相處了一段時日,對他也算是了解。聽他一番話,突然奇道:“二爺?shù)囊馑迹遣粶?zhǔn)備動用軍隊圍剿土堡了?”師爺搖了搖羽毛扇,胸有成竹道:“自然。土堡那個地方,人多了反不便。我們兄弟幾個盡夠了,還可以好好與堡主續(xù)續(xù)舊情?!?p> 周羽又用冷笑刷了一波存在感,“二爺別是太自大了吧?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對土堡再熟悉,還能熟的過堡主?”師爺微笑著,反問:“堡主對我們兄弟再了解,還能了解的過我們自己?”
周羽一怔,是啊,一路走來,鬼知都自詡對十三殺了如指掌,可實(shí)際上和他們交手的幾番失利,都是源于鬼知自以為是的了解。人心難測,鬼知猜忌他們兄弟數(shù)十年,十三殺都是人中龍鳳,難道會任由他琢磨猜疑?周羽嘆一口氣,在心里暗暗替又鬼知慨嘆了一番。
周羽總算是見到了上官辰昱,后者對周羽十分尊敬,不用他開口,便應(yīng)承道:“大將軍放心,本王對殺人沒興趣。如今晉國正是用人之際,邊境上也那么安寧,本王可舍不得把六萬健壯兒郎全擺到那里去吃閑飯。本王打算把他們打散重新編入軍中,這其中還有勞大將軍代為周旋說項(xiàng)。不過安排妥當(dāng)后,要委屈大將軍掛印回鄉(xiāng),不能再領(lǐng)軍為將了?!?p> 這樣的安排周羽當(dāng)然不會有異議,他對祁昭逸說什么讓六萬東晉軍為奴發(fā)配,自己也知道不現(xiàn)實(shí)。晉國哪里需要這么多的奴婢,而且還是能提刀殺人的奴婢。好在周羽跟隨上官勤起兵之后,只在張郡、漳州和陳元義的軍隊短兵相接,自從殺盡淮山方氏拿下淮山以東后,便一直跟著鬼知在蜀吳兩國征伐,是以東、西兩晉普通兵將之間的仇怨反倒不如和吳國那般切膚難忍。只要周羽引導(dǎo)得當(dāng),再加上陳元義編排合理,這六萬東晉軍一定能有很好的安排。
這樣的安排已經(jīng)是最好了,周羽沒有任何不滿。爬起來咚咚給上官辰昱磕了三個頭,眼睛里終于有了點(diǎn)活人氣兒,“罪臣謝攝政王!謝攝政王!”此時此刻,他也沒有什么更好更恰當(dāng)?shù)恼Z言表達(dá)自己的情緒,只能不停道謝。
上官辰昱扶起周羽,笑瞇瞇道:“陳大將軍常說仰慕大將軍,這回大將軍可要好生幫他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