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薛冒領(lǐng)兵,邵陽軍和隼衛(wèi)們也都駐在城里。呼延長崢的騎兵首尾截斷,激戰(zhàn)中又聽到呼延長崢被擒的消息,軍心動搖又寡不敵眾,很快便被城里的北境軍等擒下。祁昭逸等押著呼延長崢進城時,他的一千騎兵只剩下六百殘兵,全都垂頭喪氣的被北境軍看押著,呼延長崢見此更是心灰意冷。他在城外不肯答應(yīng)祁昭逸的條件,月氏和水胡的部民恨他尤甚,當場便要按匈奴的規(guī)矩割下他的頭顱在草原上游行。祁昭逸攔住了,帶他先進城看押。
薛冒聽說王爺跳下了城樓,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纱髷钞斍?,只能忍住不親自出城去救護,先狙殺了敵人再說。這時見祁昭逸進城來,趕忙跑過去迎接,又問傷著沒有,又夸他英明神武擒下了敵首。只是他實在不諳此道,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句,祁昭逸反覺得他實在,是個可信之人。
祁昭逸讓雨墨親自押呼延長崢下去,他要去見一見曲同宇。轉(zhuǎn)身見樹月朝城角下走去,燕云正在那兒給軍士裹傷。祁昭逸叫上薛冒,一起去見曲同宇。
北境軍駐守童谷關(guān)多年,修復城門,布防城樓都是駕輕就熟,反倒是初來乍到的燕云幫不上什么忙。他和堆柳拿了傷藥,幫著醫(yī)兵醫(yī)治傷患,第一個下手的自然就是那個百戶。
燕云以前雖然常和竹辭混在一起,但從未跟他學過治傷。現(xiàn)在又想不起過去的事,那更是只能隨著方便行事。他是個男人,哪會輕手輕腳?那百戶傷的頗重,被他治得狂呼亂叫。燕云自己不怕疼,也瞧不得別人喊疼,他越喊他下手越狠。
樹月走過來正看到這一幕,燕云越發(fā)煩躁,那百戶已經(jīng)被他治得去了半條命,眼下也叫不出聲來了。燕云覺到有人走近,抬頭看是她,心里沒來由的怯了,手一抖,正按在那百戶背上那道大口子上。百戶一聲殺豬般的叫聲,直接暈了過去。
樹月拿過燕云手里的傷藥,涂在百戶傷口上。這軍中的傷藥還真是不錯,止血的效力不輸竹辭的青薊散。“你下那么重的手,是不想要這個百戶了?”
燕云每次見她總覺得心尖上酸酸的,但今日卻不同,他突然有些怕見她,仿佛心里有愧似的。燕云不明白這愧意從何而來,樹月一開口,他又覺得熟稔,似乎以前兩人就一直是這樣說話的。
燕云:“我又不是繡花的大姑娘,哪那么多輕手輕腳的?”
那百戶已經(jīng)暈了,也不怕再疼些,樹月手腳麻利的給他裹好傷,平放在地上讓他自己清醒。她從腰上扯下酒囊,遞給燕云,“這是竹辭釀的桃花酒,嘗嘗看?!?p> 燕云接過酒囊,笑著說:“半毒還是全毒?”
樹月驚異的看著他,燕云也奇怪嘴里怎么冒出這句話來,好像喝這酒就是要說這句話似的。樹月見他還是懵懂的樣子,想他大概還是沒想起來,不過是條件反射突然冒出這么一句。她也不追問,靠坐在城墻邊,拿回酒囊先喝了一口,“以后你就要在這里了,咱們再見怕是不容易了。過兩天竹辭就到了,咱們兄妹三個好好聚一聚?!?p> 燕云也喝了口酒,只覺滿口生香,酒液醇厚。他贊道:“好酒!”旋即嘆氣道,“以后怕是喝不著了?!睒湓抡f:“也不一定,竹辭醉心醫(yī)藥,以后肯定要四處走動搜尋草藥的。還有六哥,他那個性格,是在什么地方都待不住的?!彼嶂^看燕云,看得他怯了,才說,“他日你和昭華成親,咱們自然是要見的!”
燕云一口酒嗆在喉間,咳嗽著轉(zhuǎn)過臉去,只覺得耳朵根都熱了。樹月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攀著他的肩膀瞧他的臉,“在我跟前你羞什么?昭華是個好姑娘,她照顧你半年多,對你的一片心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雖說她是天之驕女,但心思單純。一個女孩家為你做了那么多,你不能負她!”
燕云轉(zhuǎn)回頭來盯著她的眼睛,“那你呢?你和我......以前......可有情?”終于問出心里的話,燕云舒了口氣??吹侥侵в耔C,他已明白自己對樹月的心意。那她呢?對他是否動過情?
火光映照下,樹月的臉明潔如玉,眼睛里映著他,坦白干凈?!坝星椋置弥?。”她握住燕云的手,“十六,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無論我身份怎樣變化,你和竹辭都一直陪著我,保護我,包括我身邊的人。這說明什么,說明你我之間,最重的永遠都是兄妹情。我要和祁昭逸一起,這一世大概都不會分開了。你現(xiàn)在還想不起以前的事,也許永遠都想不起來,也許明天就會都明白了。你是我的哥哥,以前是,以后也是?!?p> 燕云靠坐在城角下,看著樹月走遠了。他撫著胸口,并沒有疼痛悶滯的感覺,反而覺得豁然開朗。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何方才見到樹月時會心怯,因為那時他突然想起了那個有甜甜酒窩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