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帝有年紀了,宴席吃的又不舒心,早早便叫散了。大宴結(jié)束時上官辰昱已經(jīng)微醺,要靠著長生才能走成直線,反倒是一向醉意朦朧的樹月還能在頭前引路。這座皇宮的一切樹月都太熟悉了,她和上官辰昱也沒有打算要掩飾,輕車熟路的出啟祥苑往西華門。
前頭有太監(jiān)提著燈籠引路,穿過一道梨花門,燈籠里燭火一撲,錢后已經(jīng)越過樹月?lián)尩絻蓚€太監(jiān)身前。兔起鶻落間,他已與來人過了三招,兩個太監(jiān)才反應(yīng)過來大喊:“抓刺客!”
那人輕功絕佳,外家功夫和內(nèi)力卻與錢后差了好大一截。內(nèi)宮侍衛(wèi)到時,錢后已將那人拿下,反扣著手臂要把她按在地上。
和太子夫婦一起趕來的祁昭逸看清那刺客,趕忙喊道:“錢將軍,手下留情?!?p> 面對將他們主仆四人團團圍住的眾多侍衛(wèi),還有王爺開口求情,錢后仍舊不卑不亢,落力扣著那人手臂。只不過因發(fā)現(xiàn)她是個女子,又有福王求情,才沒有加力將她按趴在地上。
“錢后,松手?!迸忧謇涞穆曇魟龠^尊貴的王爺。錢后放開那女子,恭敬道:“是?!?p> 錢后一松手,那女子便飛身沖向樹月,劈掌攻她面門。她輕功絕佳,如一條輕靈的魚兒,錢后慢了一步,連衣角都沒抓住。樹月不擋不躲,眼看玉掌已到面門,忽然一對手指從樹月腰側(cè)穿出,祁昭華腰間一麻,當即軟倒在地。
來人正是祁昭華,她見這樹月和她三嫂生的一模一樣,卻無論祝青梅和曲同顏幾番試探,她都不肯承認。祁昭華雖然天真,但圣旨上說的謝?不敬長輩,恃寵生嬌的說法,她不信。太子的寵妾被殺,羽林營和北城門的那一夜血戰(zhàn),之后三哥的病重傷懷,昭華知道是十六和她。更猜到,十六心里的那個人,也是她。昭華想她武功一定是絕頂高明,大宴上她可以不承認,但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身體的反應(yīng)做不了假。可她畢竟沒在江湖上走動過,平時又被人捧著哄著,怎會知道莫說是樹月,就連錢后和長生她也近不了身。
長生點了昭華的穴道,讓她渾身酸軟不能動彈。祝青蓮趕忙跑過來查看,對著樹月她始終都不覺得陌生?!斑@是怎么了?”樹月也是狠不下心來,“沒事,長生是內(nèi)監(jiān),只是點了公主的穴道。扶回去歇兩個時辰就會好的?!?p> 祝青蓮叫來仆婦,扶起昭華回宮。昭華雖然不能動彈,舌頭卻還靈巧,“你是三嫂,我知道你是!”昭華一向心直口快,何況此事牽扯十六,她怎肯罷休?
祁昭遠走過來,對迷迷瞪瞪的上官辰昱道:“舍妹性子跳脫,醉心武功。想是對樹姑娘好奇,才起了玩鬧試探的心思。驚嚇了攝政王,請王爺恕罪?!?p> 攝政王早就昏昏欲睡,哪里受了驚嚇?祁昭遠從見到樹月起,便一直沒有正眼看過她,眼中的躲閃回避多過怨恨。
“太子放心,攝政王自幼和公主一起長大,不會在意的?!?p> 祁昭遠下令散了侍衛(wèi),祁昭逸深深看了樹月一眼,也走了。祝青蓮卻落后幾步,不管滿宮的奴才侍衛(wèi)們看著,拉起樹月的手說:“姑娘若得閑了,請來東宮坐坐。本宮的怡安公主因為早產(chǎn),時常驚夢連連。本宮聽說姑娘有一張安眠的方子,求姑娘好心送給怡安?!?p> 樹月鼻子里一陣酸,頓了頓才說:“臣遵命。”
祁昭逸跟著仆婦太監(jiān)送昭華回喜梅苑,祝青蓮雖也一路陪著,但昭華畢竟不是昭遠的同母妹妹,她這個做大嫂的也不好多說什么。等仆婦們把昭華安排妥當了就離開了。見到祁昭逸在外間坐著不動,便也沒招呼他,大概他這個做哥哥的要說幾句妹妹吧。
仆婦丫鬟們把昭華安置在床上,小雅正要幫她脫下外衣,祁昭逸在外間冷冷的說:“你們都先出去!”下人們不敢違拗,低著頭出去了,小雅還想留下,被祁昭逸瞪了一眼也出去了。
昭華渾身軟綿綿的撐不住勁兒,只能靠在軟枕上。抬頭看向自己的三哥,祁昭逸沉著臉,是她從未見過的嚴厲。昭華心里委屈,眼淚在眶子里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啪嗒落在衣襟上,偏手還動彈不得,想擦也擦不了。
祁昭逸沒露出半點憐惜的顏色,低聲斥責道:“云袖現(xiàn)在是晉國的攝政王,不管以前我們的感情多深厚,你都不能這般冒犯他。他身邊的人又不認得你,深夜行刺,就是人家把你當場殺了,父皇也不能說什么!”
昭華見哥哥不安慰自己,只是責怪,心里更委屈。嘴硬道:“我只是想試試她到底是不是三嫂,世上哪有那么多相像的人。云袖哥哥分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祁昭逸氣道:“攝政王說不是就不是!就算你試出她武功絕頂又怎樣?她是隼衛(wèi)的首領(lǐng),會武功再正常不過,你能證明什么?從今天起,你不準再去找云袖他們的麻煩,否則我就回稟母后,將你禁足?!?p> 昭華急得要起身,無奈動彈不得,只能大聲喊道:“我不能禁足,我還去見十六......”
“住嘴!”祁昭逸壓低聲音制止她,“你若還想他好,就別再任性妄為!”看著妹妹滿臉淚水,祁昭逸還是心軟了,“三哥答應(yīng)你的,一定會幫你。只要你捺下性子,你和十六就還有機會。”
祁昭逸說完,起身往外走。昭華在身后叫住他,“三哥,我只是想.......想如果三嫂知道十六還活著,應(yīng)該就不會再恨你,會回來你身邊的.......三哥,我知道你心里苦.......”
祁昭逸胸口一陣悶脹,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對守在門外的小雅說:“好好照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