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聽到這里,心便涼了半截。媚奴已經不避翟寅了,看來事情棘手。十六和風耳不是沒交代的人,這次去涼山墳崗給燕家草祭是最尋常不過的了。尤其風耳,不過是閑的沒事干,在京城里憋悶久了跟著十六出去散風。像這等計劃尋仇的大事,就算十六要一意孤行,風耳那個怕死的老貨也不會縫緊了嘴巴由著他胡鬧。
“幾天了?”
冷月是個愛笑的,平日里無論多險惡的事兒,她都是笑呵呵的籌謀,不過就是高興時甜笑,算計人時壞笑。可今日她卻自始至終肅著一張臉,眉頭緊鎖著。翟寅等從未見過她如此,便知道事情嚴重?!扒叭栈噬隙ǖ陌?,十七長街問斬?!?p> 還有八天!冷月心里如油煎一般,她直覺十六不會如此簡單被擒,可蜀帝和他的三個皇子在圍場時都是見過燕云的,怎會這般好糊弄?還有祁昭逸,已經兩天了,他竟一直瞞著她......
“爺!”
秀兒喚了一聲,翟寅也趕忙站起來行禮。冷月坐著不動,抬起頭看著他。祁昭逸是跑來的,發(fā)髻有些毛躁,胸口起伏著,眼睛只盯著她?!澳銈兌枷氯?,我和王妃有話說?!?p> 下人們魚貫而出,冷月仍是坐著不動,她的眼睛又長又大,平時笑著不覺得,如今瞪圓了極有威勢。祁昭逸心中有愧,躲開她的眼睛,走上前半跪在她膝前,“先生已經在聯(lián)系二哥了,只是六哥不在,未免費時。當日我在堂上見過那人,總覺得哪里不對,不告訴你,也是怕你沉不住氣?!?p> 冷月道:“我要見一見他?!逼钫岩莸溃骸霸t獄守衛(wèi)森嚴,出入都有查問,莫說是你,就是我,沒有父皇的旨意也進不去。”冷月盯著他的眼睛,“二哥也進不得詔獄,就算聯(lián)系上他,要他如何分辨?”
祁昭逸一時語塞,冷月接著說:“十六如今沒有消息,二哥就是接到消息,鞭長莫及,見不到十六他也斷不出什么。還有八天,就要長街問斬,不管他是與不是,我定要去救了才知道??捎臄?,必然嚴加把守,太子和贇王都會瞪緊了眼看著,想要劫法場談何容易。我自問可以一試,但難保還能保持這謝?的身份,藏著你與土堡的關系?!?p> 祁昭逸不敢說話,冷月低頭看著他的眼睛,“所以你們不敢告訴我,以為二哥殺伐決斷,即便死的真是十六他也能壓服住我??晌腋嬖V你,我冷月重的是兄弟情,卻不是綁在這情義上。無論此事如何發(fā)展,只要二哥愿為你的助力,我不會阻攔。但是這個燕云,我定要救來看看,就是二哥,也做不得我的主!”
祁昭逸眼波輕動,“他在你心里,重于我?”
冷月心如刀絞,“如果今日換做是你被擒,我定會舍命相救。即便不成,也要死在一處。十六只會助我,絕不會阻攔?!?p> 祁昭逸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走。在門口停住,喃喃道:“你也莫急,再等等,二哥或許會有燕云的消息。”
當夜祁昭逸就宿在了融輝堂,他不敢回遼云齋面對冷月,因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正中他的心事。師爺他雖沒見過,但平日里聽林燁和冷月說起,知道他是一代梟雄,自有殺伐決斷、壯士斷腕的本事??伤麉s高估了師爺對冷月的影響力,也低估了燕云在冷月心里的地位。雖然冷月說愿為他而死,但對燕云的了解和信任卻遠勝于他。祁昭逸自知不能割舍的東西太多,在這一點上,他永遠比不過燕云。想到這里,祁昭逸頓時被無邊的恐懼包圍,這一次他覺得自己就要失去冷月了......
第二天,冷月找來宋奇志,讓他想辦法幫她進詔獄,驗看那個燕云。宋奇志知道她和土堡的關系,也不忌其他,全心幫她??蓭Щ氐南s冷月失望,詔獄是大理寺直屬的監(jiān)牢,只看守犯了重罪的官爵子弟。這樣的地方,沒有皇帝的明旨,就是太子也不能隨意出入,當真是刀插不進水潑不入。
宋奇志抬頭看看冷月的臉色,她冰著一張臉,平日是喜怒不驚于色的,現(xiàn)下卻緊皺了眉頭,眼下的暗青似是整夜未眠。宋奇志道:“公主,老奴聽說,燕云被擒時并未帶著雪玉劍,身上有一方銹著黑燕的錦帕?!彼挚纯蠢湓拢又f:“公主,這事已然是定了。鎮(zhèn)北侯到京述職,皇上與他敘話后,也說起燕云了得,燕將軍英雄,斬了實在可惜。可燕云桀驁,不愿為朝廷所用,況且又是逆臣之后,幾次三番刺殺柳相,不殺說不過去?;噬蠟楸砜粗?,愿給他極大的哀榮,十七那日請鎮(zhèn)北侯親自為他監(jiān)斬。鎮(zhèn)北侯仰慕燕將軍英雄,已經接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