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費了半天勁才燃起火堆,脫下外袍撐在枯枝上,轉(zhuǎn)身走到冷月身前要拔她右肩下的箭。冷月按住他的手,“這箭拔出來,我的血就流的更快了,你是真要殺我滅口嗎?”燕云說:“你不信我也該信竹辭的手段,這點小傷還不在話下。”冷月臉色蒼白,有氣無力道:“土堡的雪玉劍絕不濫殺無辜,可應(yīng)該也不會費心給人質(zhì)療傷吧?”燕云皺起眉頭,“你還要回去?”
他們沖出戰(zhàn)陣不久,木城森林就降下大雨,更方便冷月兩個逃生。他們一路跑到樹林最南,燕云查看了沒有追兵趕來便決定先在這山洞里避過大雨。此時洞外大雨傾盆,洞里滿是潮氣。冷月挪了挪身子,在洞壁上找了塊稍干燥的地方靠著,肩膀上的傷口牽動,又有鮮血涌出來。“眼下這個情形,我不回去還能去哪兒?堡主知道我在蜀宮,對我自己的安全對你們的安全都是個鉗制?!薄澳阄衣?lián)手,就算是鬼知又能奈我們何?”冷月說:“那干娘呢?竹辭呢?還有師爺、媚奴、風(fēng)耳?咱們顧慮太多,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輕動。還有老大,忘情棄義,你真的做的到嗎?”
燕云沉默不語,眼睛里是不舍和哀痛。他靠在冷月身邊,不顧她衣衫盡濕把她擁在懷里,往她嘴里塞了一枚丹藥。“別讓那傻子占了便宜?!崩湓驴扌Σ坏?,抬頭推推他說:“去給我取些水來?!毖嘣撇辉阜砰_懷里人,“反正你要回去,還是慘點兒的好!”
冷月拿云爺沒辦法,想要抓緊時間多問他些細(xì)節(jié),“你這次來不是真的要殺祁昭慶吧?”燕云自大的笑了笑,“我要他的命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是堡主,他還不想讓祁昭慶死的這么早?!崩湓曼c點頭,鬼知這招的確是攪亂蜀國朝局的好辦法。土堡并不是尋常人請的出山的,這一役必然在蜀帝心中埋下疑團(tuán),贇王心中自然也有人選,兩位皇子的爭斗恐怕會更加激烈?!澳谴舜问遣o買主了?”
“那倒也不是,買主也是你的熟人。”燕云對瞪著好奇的大眼睛期待的看著他的冷月邪邪一笑,“正是大蜀的太子妃,祝青蓮。”
祝青蓮還是那一襲黑衣,端坐在大帳中,望著帳外如簾的暴雨,心情也如帳外的天氣,大雨傾盆。帳簾掀開,祁昭遠(yuǎn)帶著一身水汽走進(jìn)帳來,脫下身上的蓑衣扔給永定。內(nèi)里的長袍已經(jīng)濕透了,帳內(nèi)伺候的婢女舉著干凈的長袍送到祁昭遠(yuǎn)跟前。永定要替他解開領(lǐng)口的盤扣,被他揮退了,“你們都下去,這里不用伺候?!睅?nèi)的奴婢們魚貫而出,祝青蓮卻始終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祁昭遠(yuǎn)渾身濕透,鬢發(fā)散亂,顯然是一直在樹林中尋找謝嫣的下落。要不是雨越下越大,他現(xiàn)在還應(yīng)該在南面尋找而不是回帳休息。祁昭遠(yuǎn)自己倒了桌上的冷茶牛飲了一大杯,祝青蓮仍坐在桌后眼睛盯著帳外呆若木偶。
祁昭遠(yuǎn)又給自己倒了杯冷茶,看著杯中漂浮的幾點茶葉碎末,苦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忘不了他......”祝青蓮說:“你放心,土堡的規(guī)矩,不會泄露雇主的身份。就算事情敗露,我自會到父皇那里去坦誠,絕不會連累你?!?p> 祁昭遠(yuǎn)勃然大怒,猛的站起來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只是帳內(nèi)鋪著厚厚的毛氈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茶水潑灑出來濺在祝青蓮的臉上,玉質(zhì)的茶杯在地上滾了兩滾安靜的臥在桌角旁。祁昭遠(yuǎn)早已一個箭步?jīng)_到桌前,用兩只手鉗住祝青蓮的肩膀?qū)⑺щx座位舉到面前??粗n白呆滯的臉,祁昭遠(yuǎn)的胸口仿佛被人重?fù)袅艘蝗瑦炋鄣耐覆贿^氣來。
祝青蓮平靜的看著他,空洞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情緒。就那么看著他,像一只提線木偶一樣聽著他說:“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怎會不知你心中所想?當(dāng)年我早知父皇有意賜婚,還曾想過許多法子要成全你們。可無奈天不佑他,你和他只能生死永別。十年了,我敬你愛你,恨不得捧出一顆心來給你!可每年的今天你都是這副打扮!我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從不忍苛責(zé)你??赡阄沂攴蚱蓿矣惺裁村e?一片真心卻換你如此待我!如今朝局紛亂,你可知那雪玉劍根本未盡全力,明顯是為了......”
祁昭遠(yuǎn)看著始終面無表情的祝青蓮,頹然放下雙手,祝青蓮無處著力跌坐回椅上。“算了,多說亦是無益,你根本就不在乎。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從未擔(dān)心你會連累我,若我真的在意,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土堡……”
祁昭逸撿起地上的蓑衣,掀開帳門重新走入一片風(fēng)雨之中。祝青蓮抹了抹臉上被祁昭遠(yuǎn)濺到的茶水,可不知為何卻總也抹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