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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君墨梨

第三十四章 二姝溪畔作何爭,故人乘蟒回靈溪

彼岸君墨梨 隨仙鶴神 2848 2025-04-09 22:35:22

  “天地分陰陽,而靈溪橫亙其間。靈溪,古稱黃泉,傳聞乃生死交界之地。逝者魂靈沉入幽邃之水,隨暗流漂向渺遠(yuǎn)極樂;而生者立于溪畔,植曼殊沙華以寄哀思。此花猩紅如血,蕊絲纖長倒卷,似欲攫取活人魂魄。最奇者乃其花葉永不相見——花開時葉盡枯,葉盛時花凋零,故稱彼岸花?;ㄩ_葉落,葉生花謝,恰似陰陽兩隔之喻,縱使輪回千轉(zhuǎn),生死永無相逢之期。溪岸兩側(cè),一側(cè)是人世香火裊裊,一側(cè)是幽冥霧靄沉沉,唯有曼殊沙華猩紅似血,灼灼開遍黃泉路。

  每逢七月十五,陰氣大盛,幽冥洞開。靈溪兩岸,千萬朵曼殊沙華驟然怒放,赤色如焰,瓣蕊舒張,似要噬盡人間殘存的生氣。夜風(fēng)過處,猩紅花瓣紛揚(yáng)飄落溪面,竟不沉不浮,只隨幽波輕蕩,如萬千未渡之魂徘徊不去。及至子夜,冷月傾輝,寒光浸水,照得滿溪流火翻涌,赤華灼灼,恍若黃泉之路豁然洞開。焰色映透幽冥,彼岸輪廓隱現(xiàn),生者凝望,恍惚間似見亡魂影影綽綽,衣袂飄搖,面目依稀可辨。然溪水無聲,陰陽兩界,終究永世難逢。

  然生死之事,玄奧難測,豈是寥寥數(shù)語可道盡?執(zhí)念如鳩毒,入髓蝕骨,縱使滄海桑田、歲月輪轉(zhuǎn),亦難消磨半分。癡者佇立溪畔,指間摩挲殘瓣,眼中所見是花,心中所念卻是彼岸之人。曼殊沙華年年盛放,而舊魂杳然,新魄又至,循環(huán)往復(fù),無有盡時。

  傳聞上古嬈疆之地,曾有一癡情女子,其心上人溘然長逝,魂歸黃泉。女子悲慟欲絕,自此日夜枯守靈溪之畔,十指深深嵌入泥土,摩挲著為亡人親手栽下的那株曼殊沙華。春去秋來,青絲盡染霜雪,紅顏漸蝕成骨,她卻始終不肯離去,直至壽數(shù)耗盡,形銷骨立,終是委頓于花下。

  其血肉滲入根系,幽怨浸透三尺寒土,又承夜夜太陰精華洗煉,竟使那花通靈異變。來年孟秋,赤色花瓣層層綻裂,自蕊心孕出一只奇蟲——其形似蜂而剔透如玉,四翼如蝶,薄如綃紗,振翅時磷粉簌簌而落,似散落星芒,又似未干淚痕。此蟲不飲不食,惟繞殘骨飛旋,翅上熒光明滅,宛若執(zhí)念未消,猶自低訴著生死難解的癡纏。

  不知幾度春秋更迭,靈溪之畔草木榮枯。忽有一日,一條玄鱗巨蟒游經(jīng)此地,誤吞花間靈蟲。豈料蟲身入腹,蟒軀驟生異變——鱗甲寸寸覆上寒霜,脊骨節(jié)節(jié)拔長,竟暴漲十圍,盤踞溪畔如虬龍蟄伏。自此不飲不食,壽延百年,每逢月晦之夜便昂首吐信,幽綠豎瞳映著冷溪寒霧,似在守護(hù)著什么。

  后有一支異族遷居于此,臨靈溪筑木為寨,墾荒為田。某夜值孟蘭之祭,忽見巨蟒騰霧而起,青黑身軀纏月而舞,鱗隙間滲出熒熒冷光,恍若幽冥使者。族人驚駭跪拜,奉為‘大靈’,遂鑿山石為龕,世代焚血香、祭生牲。而那溪畔曼殊沙華經(jīng)年怒放,猩紅花瓣墜水即化血絲,隨暗流漂向幽冥深處。巨蟒始終盤踞老根之上,幽綠豎瞳半闔,千年如一日地凝視著那片永不相見的花與葉……”獨(dú)孤玉輕倚在一處枝椏之上,身下一處小溪潺潺而流。

  “這便是溪族的由來么?”洛青低語,目光凝在溪面漂浮的殘瓣上。那些褪了色的花瓣隨暗流打著旋,有的猩紅如凝血,有的枯黃似舊帛,在澄澈的水光里沉沉浮浮。她修長的食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青鋒劍柄,劍鞘上纏著的褪色綢帶被溪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暗刻的古老紋路。

  獨(dú)孤玉聞言忽地輕笑出聲,蔥白的指尖半掩朱唇。那笑聲如碎玉落盤,在霧氣氤氳的溪畔蕩開,驚起蘆葦叢中幾只寒鴉?!皞髡f而已,你還當(dāng)真了?”她眼尾微挑,斜飛的黛眉下眸光瀲滟,倒映著溪面磷火般的碎光。她側(cè)首時,幾縷銀絲從肩頭滑落,似有生命般在空中輕盈浮動,映著溪面粼粼的波光,宛如銀河傾瀉的一角。

  “不過是嬈疆兒女茶余飯后,拿來嚇唬小兒的志怪談資……”她赤足向后退去,足尖點(diǎn)在濕潤的溪石上,不著痕跡。裹身的白發(fā)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曳,如流云舒卷,在清風(fēng)中泛起柔和的漣漪,仿佛與溪畔的霧氣融為一體。一朵被潮氣浸透的落花在她足邊悄然破碎,暗紅汁液無聲滲入石縫,而她身后的白發(fā)在巖石上投下細(xì)密的光影,如同月光編織的輕紗,朦朧而神秘。

  洛青神色未動,目光仍停留在那隨波逐流的花瓣上?!笆郎夏挠心敲炊鄠髡f志怪?許多事,口口相傳,傳著傳著,是真是假,就連他們自己恐怕也未必分得清?!彼穆曇舻统粒圃陉愂?,又似在試探。

  溪水潺潺,映著兩人倒影,一時靜默。

  忽然,獨(dú)孤玉笑意微斂,紅唇輕啟,話鋒如刀:“他讓你來,是來盯著我的吧?”

  四周溫度驟降,連溪畔的野花似乎也凝滯了一瞬。

  洛青緩緩抬眸,目光如劍,直刺向她:“如此說來,你便是真的與那神秘溪族有關(guān)了?”

  獨(dú)孤玉不答,只是微微側(cè)首,身旁兩條巨蟒緩緩昂首,蛇瞳冰冷,信子吞吐間,隱隱有腥風(fēng)浮動。

  “他既心懷天下,又何故來嬈疆?dāng)嚺L(fēng)云?”她的聲音依舊柔媚,卻透著一絲冷意。

  “當(dāng)今天下,世人皆難自安,更何況這小小嬈疆?還有那只知退而再退的——溪、族?!彼蛔忠活D,言語如冰,目光亦緊緊鎖住獨(dú)孤玉,似要看穿她的每一分神色變化。

  不知何時,一條巨蟒已悄然盤踞在洛青身后,蛇身蜿蜒,鱗片摩擦地面的沙沙聲幾不可聞,唯有那猩紅的信子偶爾探出,帶著森然寒意。洛青雖未回頭,卻早已察覺,洛青冷笑一聲,袖中銀針暗藏,指尖微微繃緊,指間銀針寒光隱現(xiàn),蓄勢待發(fā)。

  溪水無聲,落花浮沉,氣氛凝滯如冰。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獨(dú)孤玉忽而抬手,纖指輕拂鬢邊一縷散落的發(fā)絲,姿態(tài)慵懶,卻暗藏鋒芒?!澳侨讼胍臇|西,他帶不走?!彼t唇微勾,眼中閃過一絲譏誚,“那少年,也不是千面侯所期待的人?!?p>  話音落下,溪畔忽起一陣陰風(fēng),溪畔群花搖曳,彩瓣紛飛。

  洛青聽聞此言,面色微沉,腰間青鋒正欲出鞘,洛青卻覺一陣目眩,身形微晃,洛青強(qiáng)撐著眼皮,聲音卻已經(jīng)綿軟無力:“你何時下的毒?”

  “我亦曾為千面,說來你我算是故人,我又怎舍得對你用毒,不過這枯棘林的棘花香罷了,無色無味,嗅者會短暫昏睡半個時辰。自你我行至此處溪畔,我袖中迷香便已隨風(fēng)散開?!豹?dú)孤玉輕撫袖口暗紋,唇角微揚(yáng),“睡吧,這本不是你該插手的?!?p>  洛青終于支撐不住,重重栽倒在滿地的花瓣上。

  獨(dú)孤玉凝視洛青片刻,眸光幽深似潭。她緩步走向溪畔那株虬枝盤曲的古樹,素手輕撫皸裂的樹皮,掌心內(nèi)力暗吐。只聽“咔嚓“輕響,樹皮應(yīng)聲剝落,露出內(nèi)里暗藏的樹洞。她從洞中取出一件玄色斗篷,布料在日光下泛著水紋般的暗光。

  斗篷迎風(fēng)展開,如夜鴉振翅般獵獵作響。轉(zhuǎn)瞬間,獨(dú)孤玉已將自己完全隱沒在這片玄色之中。她足尖輕點(diǎn),身形翩然躍起,穩(wěn)穩(wěn)落在一條巨蟒背上。蟒身鱗甲在日色中泛著清冷光澤,信子吞吐間帶起絲絲白霧。

  “走,小小,小大,回家。”她輕喚一聲,聲音飄散在風(fēng)里。兩條巨蟒聞聲而動,蛇身蜿蜒穿行在林間。

  枯棘林重歸寂靜,唯有溪畔各色花瓣簌簌飄落。殷紅花瓣浮沉于幽暗水面,隨風(fēng)打著旋兒。遠(yuǎn)處傳來幾聲飛鳥啼鳴,更添幾分清冷之意。清風(fēng)拂過樹梢,帶起沙沙輕響,仿佛在訴說方才那場未盡的交鋒。

  只消片刻,本該昏迷的洛青忽然睜開雙眼,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老大說的果然不錯。”洛青拭去唇邊殘香,舌下赫然有一枚碧玉般的丹丸。洛青兩指掐在唇角,一陣哨音過后,枯枝叢中游出一條通體雪白的蛇,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冰晶般的光澤。

  洛青輕撫蛇首:“小白,去?!敝讣膺b指獨(dú)孤玉離去的方向,冰螣便如離弦之箭竄入幽林。洛青卻不急著追趕,反而盤坐調(diào)息,待狀態(tài)恢復(fù)如初,便起身循著冰螣留下的霜痕追去。

  離開枯棘林,穿過血喉谷,山間霧氣漸濃,如紗如絮,將前路盡數(shù)吞沒。十步之外,人影已難分辨,唯聞足下枯葉砂石沙沙作響。洛青循著冰螣留下的霜痕前行,那痕跡在潮濕的苔蘚上泛著微光,如同月下銀屑,指引著迷霧中的方向。最終來到一處斷崖,崖邊霧氣翻涌,恍若云海,幾株曼殊沙華自石縫中探出,殷紅似血,花瓣邊緣凝結(jié)著細(xì)密的水珠,在灰蒙中格外刺目。

  耳畔忽聞潺潺水聲,洛青眉峰微蹙:這絕壁之處,何來流水?正疑時,一道白影破霧而來,穩(wěn)穩(wěn)落在她肩頭。洛青伸臂,白蛇順勢纏繞而上,蛇首輕昂,金瞳與主人四目相對。

  剎那間,洛青眸中泛起青紅異色,冰螣所見之景如畫卷般在眼前展開:獨(dú)孤玉端坐蟒首,兩條巨蟒游走于芳草萋萋的山徑。此處竟無半點(diǎn)霧氣,但見桃李爭艷,清泉叮咚。幾處石雕水漏錯落分布,水滴墜入青石凹槽,聲聲如磬。這般布局,顯是精通奇門遁甲者所為。待獨(dú)孤玉身影消失,唯見溪面浮著幾瓣猩紅,比尋常曼殊沙華更艷三分,那紅色濃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在水面上緩緩旋轉(zhuǎn),最終沉入幽深的水底。

  “幻境掩真么……”洛青眸中異色褪去,指尖輕撫冰螣。白蛇會意,蜿蜒纏上主人腰際,一人一蛇沒入濃霧之中。遠(yuǎn)處忽聞一聲清脆鳥鳴,卻不見飛鳥蹤跡,唯有霧氣中隱約飄來幾片桃瓣,落在方才站立之處,轉(zhuǎn)眼便被潮濕的泥土吞噬。

  彼時獨(dú)孤玉乘蟒疾行,至隘口處,二蟒忽地騰空而起,鱗甲映日生輝,恍若蛟龍出水。寨門前,兩名守衛(wèi)橫戟阻攔:“來者何人?”

  斗篷下伸出一只素手,緩緩掀開兜帽。如霜白發(fā)傾瀉而下,在風(fēng)中微微飄動,發(fā)絲間纏繞著幾片不知何時沾染的曼殊沙華花瓣。守衛(wèi)看到那三千白絲,當(dāng)即跪地行禮:“參見大烏司!”他們的額頭緊貼地面,不敢直視那神圣的容顏。

  獨(dú)孤玉唇角微揚(yáng),重新籠好斗篷。兩條巨蟒游入寨中,所過之處,青石板上留下蜿蜒水痕。

  寨中老樹忽地?fù)u曳,抖落一地殘花,仿佛在迎接故人的歸來。暮色漸沉,最后一縷天光穿過云霧,在斗篷上投下斑駁光影,轉(zhuǎn)瞬即逝。

隨仙鶴神

“小小”、“小大”是我曾經(jīng)養(yǎng)過的兩只貓,顏色是黑白的,有點(diǎn)像黑貓警長,可惜那時候才上初中,沒有手機(jī),也就沒有保存下來它們的圖片。   當(dāng)時家里有糧食,老鼠猖狂到半夜打架。所以便養(yǎng)了它們倆。寫到本章時候,靈光一閃便想到它倆的名字了,所以就用在獨(dú)孤玉的兩條巨蟒身上,不過這名字聽起來著實(shí)有點(diǎn)草率哈哈……   彼岸花,也叫曼殊沙華(曼姝沙華),它的故事和傳說有很多很多,在本部小說里借鑒了花葉永不相見的要素,然后自己又據(jù)此臆想杜撰了另一個關(guān)于彼岸花和靈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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