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已經(jīng)連著下了一個多月的雨,掛在走廊上的衣服永遠(yuǎn)都干不了,拉開衣柜門,撲面的霉味嗆得人不由后退,隨便翻撿一下,就能看到衣服上有或白或黑的霉點。
張萍嘆口氣,關(guān)上衣柜門,再次勸沃琳:“你這都沒有衣服換了,還是搬去我家住吧?!?p> “不去,”沃琳堅決搖頭,“我沒事的,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p> “我就沒見過你這么倔的人!”張萍無奈,用晾衣桿從走廊頭頂?shù)牧酪吕K上取下衣服,邊用手臂撐在煤球爐上烘烤,邊咬牙切齒,“要是你哪天死了,絕對不是病死的,是倔死的?!?p> “那也比被你家那位瞪死好?!蔽至瞻炎约嚎s在被窩里,身子不想動,嘴巴卻不閑著。
仗著因勞動強度的增大而體質(zhì)增強的她,最終沒抗過天氣的陰寒,今冬第一次發(fā)燒病倒。
相比于之前張萍見過的,沃琳發(fā)燒把自己燒到人事不知的經(jīng)歷,這次沃琳的發(fā)燒已經(jīng)很輕了,不過是因退燒出汗而濕透衣服,到了沒衣服可換的程度而已,起碼人是清醒的。
張萍心里搖頭,她倒寧肯沃琳燒糊涂了,這樣她就可以把沃琳背回家去照顧,開著空調(diào),不會這么潮濕,也暖和,沃琳會感覺舒服很多。
可是反過來想想,張萍又更覺無奈。
消失了一段時間的任志宏,突然之間發(fā)神經(jīng),一天到晚粘著她,她上班,任志宏陪她上班,她休息,任志宏給她做各種菜式,她逛街,不過是多看一眼的東西,任志宏就給她買下。
縱使她心里再放不下任志宏,以任志宏這樣的粘人法,她有時候也會覺得透不過氣。
“你不用上班嗎?”張萍被粘得急了,用她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毒嘴攆任志宏,“還是打算用啃老的錢養(yǎng)活你自己,氣死你老媽?”
“我這段時間拼命加班就是為了休長假陪你,不用啃老我也養(yǎng)活得了自己和你,能氣死就不是我老媽了?!比沃竞暌琅f粘著她。
就像當(dāng)初她看韓霆不順眼一樣,一直以來,任志宏都對沃琳沒有好感,她覺得韓霆戾氣太重,褻瀆了柔和安靜的沃琳,任志宏覺得沃琳的執(zhí)著是作,是上不得臺面的小家子氣。
當(dāng)初的她,每次和韓霆碰面,為了不讓沃琳夾在中間作難,她都強忍著不和韓霆干架。
一直的沃琳,為了避免引起她和任志宏鬧架,對于任志宏對自己的無視和嘲諷,沃琳也都裝傻,或者一笑而過。
在這種情況下,沃琳不搬去她家里,真得是不能怨沃琳。
為了能讓沃琳安心,張萍已經(jīng)和任志宏說好,在沃琳的病好之前,任志宏都不要來打擾她,可這又有什么用,沃琳心里明鏡兒似的,還是不愿意和她一起回家。
唉,人活得太明白了,有時候還真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咱倆誰也說不過誰,就這么著吧?!睆埰纪讌f(xié),把烘好的衣服塞進沃琳被窩,又取下一件衣服來接著烘。
“你好好睡覺,我下班后去老北家的給你去買飯,你想吃什么?”張萍問沃琳。
“老北家的”是沃琳最常光顧的飯店,張萍自己嫌那里的飯菜口味太清淡,不過倒也明白這樣清淡的口味,正適合病中的沃琳。
沃琳拒絕:“你不用管我晚飯了,我一會兒去科里給機器做質(zhì)控,做完質(zhì)控自己出去吃,兩天沒上班,天氣潮,機器容易出故障,還不知他們怎么湊合著用呢,我順便做個檢修?!?p> 這兩天張萍下了班就往她這里跑,晚上也守著她,沃琳心里清楚表面大大咧咧的張萍對任志宏有多在乎,還是把張萍陪她的時間留給任志宏吧,張萍自己也需要好好休息。
張萍立即來火:“喂,你到底有心沒心,我為你著急上火夜不能寐,你心里只有你們科那幾臺機器,少做一次質(zhì)控能怎么樣,地球離了你還不轉(zhuǎn)了是咋滴?”
“別生氣,咱不著急哈,”沃琳趕緊哄張萍,“在床上躺兩天了,我這會兒渾身不得勁,想活動活動,我昨晚退燒后到現(xiàn)在都還好好的,說明不會再燒了,也就是沒事了?!?p> “你活動活動身體可以,但不能去給機器做質(zhì)控?!睆埰茧m被沃琳哄得沒了脾氣,卻霸道依舊,“你要是敢去擺弄機器,咱們這朋友就沒得做了,我可不想好心被人當(dāng)做驢肝肺?!?p> “好,聽你的,都聽你的?!蔽至枕樏郏^續(xù)哄。
張萍又霸氣地囑咐連帶威脅了沃琳一大通,直到把打算給沃琳換了穿的衣服都烘好了,這才算放過沃琳,把沃琳換下來的衣服,還有晾衣繩上沃琳的衣服全部打包帶走,帶回家去用洗衣機洗好烘干,她家洗衣機帶烘干功能。
走的時候還不忘扔下一句很沒有威脅力的話:“你愛咋滴咋滴,不過別想我再管你?!?p> 她心里清楚,沃琳肯定不會乖乖聽她的話不去給機器做質(zhì)控,就像她沒有聽沃琳的話不去加班接生小孩或給患者做手術(shù)一樣,她們兩人都有自己心里的堅持,又不想對方為難。
才烘干沒多久的衣服,穿在身上很快就有了潮濕的感覺,沃琳心里嘆口氣,好懷念在老家的日子。
在老家,即使下雪天,衣服掛在外面也能凍干。
“凍干”這個詞,對于在多雨的南方生長的人來說,很難理解,也覺得不可思議,可它就是這么奇妙的存在著。
透過走廊窗戶望了一眼外面淅淅瀝瀝不算大的雨,沃琳收拾好心情,打著傘去了科里。
放療科的大門是開著的,李博獨自一人坐在直加操作室,雙眼看向門外,不知在想什么。
“還有患者沒有做治療嗎?”沃琳走進操作室,問李博。
今天周六,周內(nèi)(周一到周五)沒有做夠五次放療的患者,今天給加班做一次,約的是上午加班做治療,現(xiàn)在已是下午。
李博的視線從門外收回,落在沃琳臉上,看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