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的話的確就像是一顆炸彈,落在了眾人心境,掀起驚濤巨浪。
寺院窩藏殺人兇手?
若這真的屬實,那寒霧寺百年來積累的名聲可就要毀了。
便是嫉恨陳牧的恒絕也被嚇住了。
“胡扯!”
最先出聲的是執(zhí)法長老。
他目瞪如銅鈴,高聲道:“我寒霧寺怎么可能窩藏殺人兇手!陳捕頭,你別血口噴人!”
薛采青黛眉輕蹙,望著陳牧:“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陳牧看著默不作聲的無慧住持,淡淡道:“無慧大師,我去后山就是為了查案,所以才被園如誤會,你相信嗎?”
“陳捕頭可否細講。”無慧聲音依舊溫和。
“我當然會細講,但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标惸链浇欠浩鹄湫Γ斑@位恒絕和尚因為一個女人就找我的麻煩,大師卻沒有任何懲戒他的意思,是為何故?”
執(zhí)法長老皺眉道:“陳捕頭既然已經(jīng)懲罰過他了,又何苦咄咄逼人呢?”
“我只是還了他一棍子而已,如果真的要懲罰他,當時那一棍直接就落在他頭上了?!?p> “這……”
執(zhí)法長老不由語塞。
他所見情況確實如此,當時陳牧刻意手下留情才沒有下狠手。
“你別逼人太甚!”
恒絕冷冷瞪著陳牧,眼眸里滿是怨恨,“你想懲戒我是嗎?好,我現(xiàn)在就站著不動,你隨便打,打到你陳捕頭出氣為止!便是打死我又如何!”
“恒絕!”
見門下弟子絲毫沒有悔過之心,執(zhí)法長老愈發(fā)對其失望。
為了一個女人至于嗎?
莫名的,他倒有些埋怨起薛采青來。
若非她的出現(xiàn),恒絕在佛門會有一番好的修行,也許達不到他師弟恒心那般層次,但也不會差。
正應(yīng)了那句話,女人如禍水啊。
“阿彌陀佛……”
無慧住持低聲宣了句佛號,緩緩說道:“陳捕頭所言極是,犯了寺規(guī)就要接受懲罰,但這位施主已經(jīng)不再是我寒霧寺的弟子,所以……貧僧也無權(quán)懲戒他?!?p> 此話一出,眾人神情各異。
恒絕神情一片呆滯。
臉上血色全無。
反應(yīng)過來后,他連滾帶爬的跪到住持面前,痛哭哀求:“住持我錯了!求求你別趕我!我錯了!”
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悔到了極致。
為了一時的嫉恨而做出這番幼稚舉動,不僅沒有為自己出氣,反而要被趕出寺院。
若早知如此,他絕不會犯傻!
“師兄……”
執(zhí)法長老于心不忍,想要開口去勸,但看到住持眼中的失望之色,將說情的話咽了回去。
沒辦法了。
恒絕這純粹是自作自受了。
而且以目前表現(xiàn)出的性情來看,確實不適合在佛門修行,指不定以后還會惹出多大的禍。
想到此,他讓小沙彌叫來兩名修行武僧,將痛哭悔恨的恒絕拖出了屋子。
陳牧倒是真沒料到無慧住持這般果斷絕情。
想通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后,他不禁在心底給對方伸出了大拇指:是個狠人,難怪能當上住持!
“陳捕頭現(xiàn)在可以細講了嗎?”
無慧問道。
從淡然親和的神情來看,似乎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陳牧點了點頭:“今天在東街靠淮蘭河一側(cè)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具從水上漂來的尸體,你們知道嗎?”
“尸體?”
護法長老面露疑惑。
無慧輕輕搖頭:“貧僧不知。”
“薛姑娘知道,讓她先給你們講講吧?!标惸琳f道。
薛采青此時還在細想陳牧究竟查出了什么,聽到陳牧讓她來講,猶豫了一下倒也沒推辭。
于是便將路上遇到的事情大致陳述了一遍。
聽完薛采青的講述,無慧大師念了聲佛號,笑著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陳捕頭救那姑娘一命,也算是為自己添了一大功德,乃是幸事?!?p> “救人先不談,我來談?wù)勊铧c被誰害死的吧?!?p> 陳牧拿出之前摘取的凈心靈果,“這果子,只有你們寺院才有對吧?!?p> 無慧大師點頭:“沒錯?!?p> “那女孩手上染了這果子的色素,而且嘴里的果肉也一模一樣,說明當時她就在你們寒霧寺的后山……”
陳牧一邊陳述著自己的推測,順勢拿出那枚珍珠耳環(huán),在眾人眼前晃了晃?!坝谑俏冶闳ズ笊秸{(diào)查,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樹洞,并且在里面找到了這枚耳環(huán)?!?p> 在場之人面面相覷。
薛采青明媚有神的眸子里綻放出光彩,看向陳牧的眼神格外復雜。
這家伙真是處處給人驚喜。
執(zhí)法長老皺眉:“所以按照你的推測,當時那位陸姑娘是因為受到了某人的驚嚇,所以才不慎掉下了后山懸崖?”
“恐怕這里的某人,就是你們寺院的和尚!”
陳牧目光冷冽,“也許是早起的執(zhí)役僧起了歹念,欲要欺辱那女孩,所以才發(fā)生了悲劇?!?p> “你別胡亂妄言!”
執(zhí)法長老低喝道,“我寒霧寺的僧人怎會做出這種事!”
“如果僧人都是品德高尚之人,那為何還會有因為一個女人而嫉妒,故意找茬的呢?”
陳牧笑吟吟道。
“你——”
執(zhí)法長老啞口無言。
他拂袖一揮,冷聲道:“貧僧相信你之前所說的,但也許是別的人,畢竟這些年來前來偷果子的毛賊不少。或許因為巧合,那毛賊看到女孩,才發(fā)生了悲劇。”
“對,有這種可能,所以我需要調(diào)查?!?p> “如何調(diào)查?”
“很簡單,把今天在后山早工的執(zhí)役僧叫來,當面詢問便知?!标惸琳f道。
執(zhí)法長老冷笑,指著呆頭呆腦的園如:
“后山每天輪班的執(zhí)役僧只有一個,而今天值務(wù)的便是園如,你現(xiàn)在可以調(diào)查他!查他是不是兇手!”
“他?”
聽到這話,陳牧倒是皺起了蠶眉。
如果今天值務(wù)的執(zhí)役僧是園如一人,那還真不好辦了,只能把所有僧人全部集中起來一一檢查。
“看來陳捕頭也僅僅是胡亂猜測而已!”
見陳牧不說話,執(zhí)法長老總算掰回點面子,臉上露出笑容?!耙院筮€請陳捕頭慎言而行,別隨意污蔑出家人,你要明白人言可畏——”
然而這時,園如卻撓著頭悶聲道:“長老,今天不是我值務(wù)。”
呃……
執(zhí)法長老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愣了兩三秒,快步走到園如面前厲聲問道:“你說什么?今天不是你值務(wù),那你為何在后山務(wù)工!”
“我……我……”
園如被執(zhí)法長老給嚇住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是園雨師弟值務(wù),但是他在早上吃……吃壞了肚子,所以……所以我才幫他?!?p> 執(zhí)法長老呆在原地,如遭雷擊。
怎會這么巧?
難道真的……
一旁的陳牧忍不住笑了。
本來對這傻大個無感的他卻莫名覺得有點可愛,走過去拍了拍園如的肩膀:
“干的漂亮,我就喜歡你這種老實孩子?!?p> 陳牧望著面色陰晴不定的執(zhí)法長老,笑瞇瞇道:“長老,那么能否讓園如小師父過來,我親自問問?”
“也許……也許他真的是吃壞了肚子。”
執(zhí)法長老額頭汗珠滲出。
陳牧點著頭:“嗯,我也希望是這樣,所以麻煩您讓人去把他叫來,咱們洗脫他的罪名,豈不美哉?”
“好,好……”
執(zhí)法長老一邊擦著汗,一邊對園如呵道,“快去把你圓雨師弟叫來!別告訴原因,直接把他叫來!”
“好,我馬上去?!?p> 園如忙點了點頭,跑出屋子。
乜眼望著臉色發(fā)白的執(zhí)法長老,陳牧呵呵一笑,故意嘆氣道:
“希望那位小師父是清白的,畢竟那陸姑娘乃是某位大官的女兒,連冥衛(wèi)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如果貴寺真的出了這么一個敗類,那就麻煩了。
百年聲譽啊,嘖嘖嘖,別說百年聲譽,就是這座寺廟恐怕都要玩完了?!?p> 聽到這話,執(zhí)法長老臉色難看至極。
他擠出一絲笑容:“陳捕頭,那個……您先坐……貧僧給您倒杯茶……”
“不麻煩長老啦?!?p> “不,不麻煩的?!?p> 已經(jīng)有點慌了神的執(zhí)法長老手心捏著汗,給陳牧倒了一杯茶水恭敬放在桌子上。
現(xiàn)在知道給哥恰煙了?
陳牧一臉鄙視。
目光又瞥向住持無慧。
后者雙目微闔,緩緩轉(zhuǎn)動著手中的念珠,倒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淡然神色。
還行,有點住持風范。
陳牧暗暗點頭。
薛采青美眸在三人身上掠過,低聲嘆了口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對于屋內(nèi)的人(除了陳牧)而言,頗有些急躁與煎熬。
執(zhí)法長老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在屋子里不停來回走動,想要跟陳牧套點近乎但又不知道該說啥。
終于,隨著屋門‘嘭’的一下打開,執(zhí)法長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當他發(fā)現(xiàn)只有園如一人時,卻愣住了,喝問道:“怎么只有你一個!園雨呢?”
“住……住……住持……”
闖進來的園如大口大口喘著氣,“不好了,出大事了……園雨……園雨師弟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