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章 惡鬼の卷
加賀郡邊界，大道上，一人一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著。
新九郎小心地用前腳掌踩鐙，上身直立坐穩(wěn)馬鞍，松弛地拉著韁繩，生怕自己再次被馬匹掀翻下去。
昨日他告別屋拓哉后，便直接騎著購(gòu)置的馬匹，一邊踏上旅途，一邊努力恢復(fù)著前世的騎術(shù)。
然而整整練習(xí)了一夜，他所能做到的程度，僅僅是在不偏離道路的前提下，讓馬兒保持住快跑的速度。
此時(shí)已至午時(shí)，馬上的新九郎打開干糧袋，準(zhǔn)備開始用飯團(tuán)充饑。
“哎喲喲~”
聽到前方傳來聲響，新九郎停下手中動(dòng)作，瞇著眼睛朝前看去，只見距自己三四十步外，一名老嫗?zāi)拥纳碛胺乖诼愤叀?p> 兜馬止步在距對(duì)方二十余步外，新九郎一邊看著老嫗哀嚎，同時(shí)慢條斯理地啃著手中的飯團(tuán)。
老嫗又哀嚎了片刻，悄悄用余光瞥了瞥新九郎，眼睛又微微瞇了下，才轉(zhuǎn)頭道：
“誒，好心的孩子，可以攙扶一下婆婆嗎？”
“我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新九郎搖搖頭，“出門之前，父親囑咐過我，讓我萬萬不能同生人搭話。”
老嫗心中不由冷笑，暗道著你這孩子不已經(jīng)與我交談了嗎，但她臉上神情不變，接著又露出個(gè)慈祥笑容：
“哎，世道艱難，你爹爹是怕你遇著了壞人吶，但婆婆這么老，還能是壞人害你不成？”
一番話說完，老嫗隱晦地瞟了眼道路旁的山林，便又繼續(xù)對(duì)著新九郎笑。
新九郎低著頭，作出思考的樣子，同樣亦微不可察瞥了眼身側(cè)，才又對(duì)老嫗堅(jiān)定地晃了晃腦袋。
須臾之后，倒著的老嫗估摸時(shí)間也差不多了，雙眼陰鷙了一瞬，便直接起身，手中抓握著一柄懷劍，她陰惻惻對(duì)著新九郎笑了笑，臉上皺紋乍然間層層疊疊：
“本想給你個(gè)痛快，不料你這孩子也忒膽小了?！?p> “你是山賊！”騎在馬上的新九郎驚呼出聲，驟然間臉色煞白起來。
他甩手丟掉飯團(tuán)便抓起韁繩，牽引著馬匹慌忙地后退，然而剛轉(zhuǎn)頭，就望見后邊不遠(yuǎn)處的叢林里，也緩緩走出個(gè)肩扛太刀的瘦弱漢子，直接堵在大道上！
兩面夾擊之術(shù)！
“死婆子，越來越不行了啊，連個(gè)孩子都騙不到，還需我出手幫忙?！笔萑鯘h子大聲說完，又將太刀斜置于地面，朝刀身狠狠吐了口唾沫。
“這小孩心眼死得很，我有什么法子，”老嫗將懷劍抵在胸前，慢慢靠近新九郎，“孩子，你老實(shí)些的話，婆婆我好心些，就只收財(cái)物不取你性命。”
老嫗說完就只距新九郎兩三步，看著對(duì)方呆滯的神情，她心中十分滿意，臉上依舊是和藹的笑容。
然而下一瞬，她遽然大踏出一步，左手抓向新九郎小腿！右手舉起懷劍，對(duì)著那小腿一劍刺下！
劍身還在半空中時(shí)，老嫗恍然之間，只見面前忽有亮光一逝而過！緊接著，她全身便再也使不上勁，連人帶劍滾倒在地面。
“六十一?！毙戮爬赏嶂X袋，俯視馬下的尸體輕輕開口。
方才在老嫗接近馬匹前，新九郎手就停在衣服內(nèi)側(cè)的肋差柄上！老嫗持劍踏步?jīng)_來時(shí)，新九郎凝神屏氣將肋差驟然拔出，猶若武士居合一斬，瞬間抹向?qū)Ψ讲鳖i！
而以新九郎視角看來，老嫗簡(jiǎn)直是自己生生撞向刃口！最后僅一擊之下，老嫗喉管被完全斬?cái)?，只一息時(shí)間，便嗆血而亡！
“婆子！”后方的山賊漢子驚呼一聲，目眥欲裂地看著新九郎背影，拖著太刀便急步?jīng)_來！
……
松任城·城下町。
酒屋后院，久保謙太持刀一間間地搜查過去，在打開第四間廂房門后，終于找到了目標(biāo)。
廂房?jī)?nèi)，早已聽到動(dòng)靜的屋拓哉，費(fèi)力地倚靠在案上，一只腿還懸吊在半空中。
久保謙太不語(yǔ)，盯著屋拓哉大腿上纏裹的布條，又略略偏頭，看到了房間角落處，染血的布狀物堆疊成山狀。
刀傷？
刀傷！
他一瞬間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測(cè)，直接踏入廂房?jī)?nèi)，逼視著屋拓哉眼睛，接連問了三個(gè)問題：
“你就是屋拓哉？腳傷怎么回事？見過新九郎嗎？”
“鏑木家的人？”屋拓哉問了回去，接著看到謙太眼中的疑惑后，直接又脫口說道，“不對(duì)，你是久保家的人?！?p> 久保謙太聽到自己身份被道出后，震驚、欣喜、懷疑等諸多情緒齊齊上涌，覺得這幾日的謎霧終于要被撥開，急急開口：
“屋拓哉！你果然知道一些事情，快告訴我！新九郎逃去哪了？阿光是不是去追擊他了？”
躺在榻榻米上的屋拓哉，低著頭臉色灰暗，全然不愿作答的樣子。
“我是久保謙太，大藏村名主之子，只要你告訴我，必有重金酬謝，如果你腿上是被阿光他們所傷，放心，湯藥費(fèi)也由我久保家所出，如何，快告訴我?！敝t太迷茫幾日，此刻頗有守得云開見月明之感，一臉全是激動(dòng)之色，最后說話也有些語(yǔ)無倫次。
他見對(duì)方始終沉默，上前幾步想抓住屋拓哉肩旁詢問，剛踏出四步，那邊屋拓哉倏然抽出身下打刀！朝著謙太下身掄去！
謙太瞳孔乍然緊縮，來不及揮刀去格，只能側(cè)滾開來，驚險(xiǎn)躲過那劈來的一刀，。
“混蛋！你這家伙和白穗一樣癲嗎！”他心臟劇烈跳動(dòng)，覺得一口淤氣梗在胸口，直接破口大罵出來。
屋拓哉眼睛通紅著，喘著粗氣連著又砸出幾刀，全砍在木板鋪上，很快板鋪上就凹下去了好幾處。
謙太看著瘋魔的屋拓哉，連滾帶爬地往后又挪了幾下，驚魂不定地橫刀在胸前。
廂房?jī)?nèi)肅殺之意愈加濃重時(shí)，屋外走廊響起急促的噔噔腳步聲，那名少年小廝先出現(xiàn)在門口，很快又有兩名身穿黑紋羽織，梳著月代頭的武士現(xiàn)身。
其中一名武士手扶刀柄，朝著屋內(nèi)厲聲道：
“干什么！敢在城下町鬧事！”
謙太慌忙松開刀柄跪伏地面，心中暗道聲不妙，竟然驚動(dòng)町街武士，可他從未敢想過在町街殺人，一旦此番自己被定為狂徒，極可能被當(dāng)場(chǎng)斬殺！
“還有你！”武士又朝著屋拓哉威脅。
少年小廝見屋拓哉還未回神，咬了咬牙，便直接沖了進(jìn)去，將屋拓哉手中刀刃劈手奪下，又按住屋拓哉腦袋兩人一起伏地，大聲求饒道：
“大人見諒，我家屋主不久前重傷，心神癡呆，絕不是故意冒犯，大人饒命！”
說罷，少年使勁地磕了幾下，板鋪被他額頭砸得砰砰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