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
黑袍僧人就站了起來。
這一起身。
天地間似乎有什么被觸動了一般,四方骨鏈卡啦作響,瞬間繃直。
宏大莊嚴的佛號再度響起,漫天佛光席卷而來,向著僧人壓去。
陸恪瞇著眼睛,有些疑惑。
就在數(shù)息之前,佛光還是臨空壓下的劫殺之相。
轉瞬間,卻又對準了僧人,反而變相的保護了祭壇上的二人。
這算不算是佛門……內(nèi)訌?
僧人黑袍靜止垂下,對壓來的佛光視而不見。
而是抬起手掌,沖著下方祭壇輕輕一按。
一股恐怖的力量涌來。
祭壇上的紋路泛起陣陣黑光,仿佛被水墨注入般,在緩緩的勾勒成一幅圖案。
一瞬間。
陸恪便感到自己在被泛著黑光的祭壇灼燒。
似乎血肉都要被撕裂蒸騰,向著空中一涌而去。
他腦海里不自覺的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
漫天的黑光中,自己和月化為了倆股黑煙,飄至高空,被僧人一口吞下。
他怒吼一聲。
無生斗運轉不休,體內(nèi)筆直的紅骨輕輕顫動。
兇蠻的氣息暴開。
灼熱與撕裂之感被逼退而開,仿佛成為了隔空纏繞在體表的輕衣。
卻依舊隨著祭壇圖案的勾勒,緩慢而難以阻擋的再度裹來。
而且……已經(jīng)有一縷淡淡的骨血之力,被吸附了過去。
陸恪抬頭望去。
正好與雙目赤紅的僧人對視。
對方眼中的殘忍和嗜血讓原本的氣度消失一空,再也不見了不凡而出塵的高僧氣度。
而是成為了一只披著僧袍的……食人野獸。
漫天的佛光轟到僧人身上。
他的黑色僧袍被激蕩而起,皮膚寸寸裂開。
裂口之中不見鮮紅,而是有一枚枚的梵文不斷旋轉。
在悲憫的佛號中。
陸恪看到了僧人衣袍下的雙腿。
沒有一絲血肉。
而是倆截森森的白骨。
此時僧人俊美的臉龐也開始裂開,似乎下一刻頭顱都要四分五裂。
他卻依舊死死盯著陸恪,紅芒中涌動著饑渴。
伸出猩紅的舌頭,緩緩舔了一圈嘴唇。
將吸附而來的血氣舔掉,咽下。
“我……要……吃掉它?!?p> 他張開五指,做出了一個抓握的動作。
陸恪只覺四肢猛的一緊,被無形的線勾住。
居然就此憑空飄起。
一點點的被扯向高空的蓮臺處。
“噗、噗”
他的四肢各自被穿過一道裂口。
殷紅的鮮血淌出,卻沒有隨風飄灑。
反而沿著無形之線向著蓮臺涌去。
就好似在高空中從他身體中穿出了幾根透明的軟管,將血液汲取了過去。
而另一端。
僧人張開嘴巴,迫不及待的吮吸著鮮血。
嘴角、舌頭都沾滿了血漬,卻依舊舔食不休,甚至嗚咽起來。
氣勢也在寸寸攀升。
顯然是受到了大補。
而漫天的佛光似乎都被他震住,居然短時間內(nèi)無法寸近。
這一刻,陸恪體內(nèi)氣海散掉了,剩下的十幾處氣旋猶如被吹滅的油燈。
一個接一個的滅掉。
越來越近了。
近到幾乎可以細細的端詳清楚僧人五官和毛孔。
他再度張開嘴巴,齒隙涌動著鮮紅。
毒蛇般的舌頭在口腔中甩動著。
恐怖異常。
“嗬……嗬”
他在笑。
饑渴而按捺不住興奮的笑。
他俊美的面容扭曲到幾乎變形,半仰著頭,眼球向下看著,幾乎挪不開目光。
脖子上,喉結不斷聳動。
他等不及了,狂咽著口水。
幾乎下一刻。
陸恪就要被面前的野獸吃掉。
他盯著對方。
哈了一口氣。
紫芒閃過,直直的沒入了僧人口中。
此時一日未到,紫芒依舊非常微弱,遠沒恢復到全盛,只是被勉力激發(fā)而出。
毒氣入體。
僧人猛的合上了嘴巴。
咀嚼了倆下。
“咕咚。”
吞咽了下去。
“噗”
陸恪吐出一大口鮮血,他感應到紫芒幾乎消散,被融入紅骨中的那滴源血都幾乎要被硬生生拔出體外。
“太……強了?!?p> 鮮血噴射之中。
一道微不可查的慘白氣息裹挾其中。
蝕靈蠱。
隨著接近蓮臺,蝕靈蠱的畏懼感也愈發(fā)強烈,卻似乎感受到了宿主面對的巨大危機。
依舊顫抖著離體而出,進行了護主。
陸恪卻沒有驅(qū)使它攻向僧人。
而是微微一個旋轉,飛到了蓮臺的下方,顫顫巍巍的啃咬起了蓮瓣。
僧人雙目猛地睜圓。
眼角邊緣散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
這是他青黑的血管。
蝕靈蠱依舊在啃咬著。
一股微弱的怨憎情緒沖入腦海。
陸恪知道他賭對了。
這座蓮臺,是活的!
或者說,是蘊含靈體的。
自白袍僧人一登場,天上灑落的蓮瓣掉至肩頭開始。
除了那一抹涼意之外。
還有蝕靈蠱輕微的躁動。
他很熟悉,這是它進食前源自本能的渴求。
一開始陸恪沒有多想。
但隨著蝕靈蠱對僧人懼怕到極點的情緒的傳遞。
他便有了猜測。
蠱蟲的進食欲望,不是對高空的僧人產(chǎn)生的。
而是他腳下的蓮臺。
再加上這座祭壇的本質(zhì)。
金光宏大而肅然,卻要對身為“祭品”的陸恪二人行抹殺之事。
在黑袍僧出現(xiàn)后,又轉而將全部靈壓對準了后者。
僧人吞吃掉自己的血液后。
氣勢有了攀升,并且動用了術法。
這里沒有元氣……
他本不可能動用術法的。
而自己體內(nèi)的氣旋以極大的速度在破滅。
只有一個解釋。
它們化作了僧人的養(yǎng)分。
被吸取吞噬了。
昏黃灑來的時候,陸恪的修為也在消散,卻能夠離開祭壇,未被限制。
光暈消退,天空有了日月輪轉。
他卻被困死在了壇中。
日為白,夜為黑。
白為白袍,夜是黑袍。
外界平原之上的不見日月,不分晝夜。
昏黃消散修士修為,不見元氣。
佛光碾碎生靈軀體,不存血肉。
都只有一個原因。
葬日平原這處兇地。
在鎮(zhèn)壓高空的……邪僧。
隔絕了氣血元氣,阻礙了日月輪轉。
只是要。
將僧人困死在這云層之上。
云中的祭壇,海中的高塔。
不過是他求活使出的手段。
神通對抗兇地。
唯一的相同。
便是外來者……都要死。
想明白了這一切。
陸恪便清晰的了悟了當下的處境。
除了生死不知的月以外。
無論是平原還是荒原。
無論是海底還是云中。
他沒有同行者。
像是一只困獸。
整個世界化為倆端,彼此爭斗。
卻都要將他殺掉。
這就是作為祭品的……悲哀。
你唯一的選擇權,就是決定死在哪一方手里。
這有個前提……你還必須要是具有大毅力,大神通的天才。
否則只能做只豬羊,連這殘忍真相的一角都無法摸到。
無數(shù)的生靈進入這里,只會悔恨于誤入兇地,以為死在了天地之中。
卻連命運線頭,操于何人之手。
都無法看清。
“見聞點+20”
陸恪沒有去管,只是驅(qū)使蝕靈蠱吞吃著蓮臺。
我確實無法殺掉你。
我只搏一線之機。
求一個……縱身云海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