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的佛光之中。
陸恪動彈不得，根本無法反抗。
只能隨著圓臺一路飛至云中。
高空梵文近在眼前。
浩渺而悲憫的氣息傳來，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梵文在旋轉(zhuǎn)。
仿佛進(jìn)入了極樂世界一般。
陸恪心中無悲無喜，整個人的念頭似乎都被剝離，像一個旁觀者般觀摩著這一切。
相信即便此刻刀斧加身，他也只會冷漠的注視著眼前的“自己”死于刀下。
梵音散去，圓臺從巨大的梵文中穿過。
就此來到了云層之上。
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里沒有了日月，沒有了蔚藍(lán)。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昏黃。
熟悉的灼燒之感傳來，體內(nèi)修為再度開始急速倒退，又是一個氣竅宣告閉合。
“噗”
月吐出一口鮮血，身子一軟就要摔倒在地。
陸恪連忙扶住了她。
而此時周圍的佛光俱都消散。
只余下了空懸的圓臺，被光暈拂過，斑駁掉落。
逐漸露出了表面玄奧的花紋。
月低著頭。
氣若游絲的說道：“我一開始就感到有些熟悉。”
她望向陸恪，紅眸中蘊(yùn)含著復(fù)雜的情緒。
“這不是石臺，這是……一座祭壇。”
既然是祭壇。
那么在祭祀何人？
而且……祭品呢？
陸恪覺得不需要再問了。
因?yàn)榇藭r祭臺中央，除了他們二人再無他物。
原來。
攀爬了那么久的登頂之路。
不過是通向祭祀之地的死路。
廝殺一番，也只是爭奪了一個成為祭品的資格……
穿過了陣陣佛光。
殘忍的真相猛的剝離在了二人面前。
陸恪緩緩閉合了一下雙眼。
深吸了一口氣。
壓下了心頭的狂躁和被愚弄的憤怒。
重新恢復(fù)了冷靜。
他輕聲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頓了頓：“拿到災(zāi)戮的時候……我看到過這座祭壇。”
“還有什么線索，關(guān)于災(zāi)戮，關(guān)于這里?！?p> 月眉頭輕鎖，回憶道。
“災(zāi)戮會弒主，每一任主人的顱骨都是它極度渴求的?！?p> “弒主之后，兇性又會再增……”
“至于這里，我只能想起來一個祭壇的片段……”
陸恪頷首道：“災(zāi)戮有反應(yīng)嗎？”
“沒有……還和之前一樣，不斷的想要?dú)⒌粑摇！?p> 她語氣輕松。
卻依舊讓人覺得，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帷幕遮開。
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
陸恪扭頭向下望去。
只能見到飄動的云海。
潔白而輕靈，襯的整個世界分外干凈。
他不知道一路上行了多遠(yuǎn)。
此時距離海面又會有多遠(yuǎn)。
月輕聲道：“就算死，我也不希望做任何……人……或者其他什么的供品?！?p> 陸恪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如果力有未逮，我們就做一對高空鴛鴦，暢游云海?！?p> 月抬了一下手，想要給他一巴掌。
卻只能有氣無力的放棄。
陸恪試著伸出手臂，探到了祭壇之外，空中只有清風(fēng)與涼意。
他卻松了口氣。
最起碼，他們還剩下跳入云海這條路，尚未被阻攔。
“風(fēng)？”
他扭頭望向空中。
在初入葬日平原時，陸恪清楚的記得，即便他走了很久。
被昏黃光暈覆蓋的范圍內(nèi)，既沒有日月，也沒有風(fēng)。
而眼下。
卻有一絲微風(fēng)拂過。
高處的昏黃……似乎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褪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體內(nèi)氣竅閉合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一些？
他低頭問道：“你的修為下降有變緩嗎？”
月感受了一下，有些驚訝道：“好像慢了很多……”
陸恪呼出一口氣。
“或許沒有那么糟，你看，光暈是不是在散去?！?p> 倆人依偎著望向高空。
隨著時間的推移。
昏黃果然在逐漸隱沒，天空好似在被洗過，一點(diǎn)點(diǎn)的露出了蔚藍(lán)。
近距離的觀看著這種變化。
感受著壓抑的昏黃褪去，舒暢的蔚藍(lán)展開。
一股由衷的喜悅涌上心頭。
然而。
還沒等高興太久。
隨著光暈徹底散去，天地重現(xiàn)清明。
他們腳下的祭壇開始顫動起來。
“卡拉拉……”
四道橫貫長空的蒼白鎖鏈自高空穿出。
牢牢固定在了祭壇四個方向之上，緊緊鎖死。
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和怨憎之氣席卷而起。
陸恪再度伸出右手，卻被隔絕在了祭壇之內(nèi)。
他們又被困住了。
而鎖鏈之所以分外蒼白，卻是因?yàn)闃?gòu)成它們的……
赫然是一顆顆的枯骨。
其中有人類的頭骨，亦有分辨不出的獸類顱骨。
有一點(diǎn)相同。
便是這些頭骨，都在面朝著祭壇，似乎在死后，還要用充滿怨毒的目光盯住這里。
陸恪感到自己脊椎冒起一股涼氣。
這里實(shí)在太過詭異……
海中朝拜的死尸。
云中高懸的祭壇。
無數(shù)頭骨串成的鎖鏈。
以及……漫天而過的梵文和佛頌。
忽然。
四條巨大鎖鏈上的頭骨們，空洞的眼窩齊齊亮了一瞬。
似乎有金光在內(nèi)緩緩旋轉(zhuǎn)。
凝結(jié)出了一枚又一枚的梵文。
順著鎖鏈不斷傳遞，直到抵達(dá)了祭壇之上。
噗通。
陸恪被壓倒在了地面，四肢和腦袋被死死鎖住，動彈不得。
在他側(cè)面。
月也以相同的姿勢被鎖住。
倆人正好目光交匯。
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巨大的不安。
“不……能，再……等了?！?p> 月艱難的想著，重壓之下，念頭都開始變得遲緩。
眨了一下眼睛，紅眸浮起一絲堅定。
她要動用唯一一次驅(qū)使元靈的機(jī)會了。
此時她九品的真靈，即將要退化到四品。
若不是依靠真靈極高的品階，她可能早就已經(jīng)爆體而亡。
眼下……卻只能引爆自己賴以生存的依仗。
方能死中求活。
金光越來越近，等到蔓延到二人身上，他們立刻便會被碾壓成一灘血肉。
陸恪口鼻處滲出鮮血，骨骼被壓縮的嘎吱作響。
他艱難的開口。
“別……”
月沒有理他。
從進(jìn)入荒原開始，她就在被扶持著，被拖拽著，一路艱難的走到了這里。
她的確想活下去，她想成為草原最亮的明月。
但這不代表她怕死。
她是月，一如既往的驕傲。
月紅眸中涌動起了銀芒。
無邊的血海蔓延而開。
一輪皎潔的明月緩緩從她身后浮起。
穿過血海，被染上了鮮紅。
血月……懸空。
龐大的威壓頓住了，無邊的金光居然一寸寸的被逼退，倒轉(zhuǎn)回了鎖鏈之上。
數(shù)以萬計的顱骨深陷的眼窩中似乎都亮起了血色與銀芒。
這被怨憎鎖死的天空。
被純潔而妖異的血月……
抬高了一寸。
頭骨們眼中的光芒散去了。
金光也沒有再度襲來。
微風(fēng)拂過，帶來一縷清甜。
月紅眸黯淡無光。
威壓散去了，她卻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趴在祭壇之上，一動不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