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驚醒,不知何時,歸鄉(xiāng)的長途客車早已在路邊停下?;椟S的路燈下,司機正在客車旁忙碌著,車內(nèi)一片昏暗,大多數(shù)旅客已經(jīng)下車,有的還在搬運著行李。唯有我仍輕輕將臉頰倚靠在冰冷車窗上,小雨淅淅瀝瀝,在車窗上匯聚成小股水流,帶走了些許的熱量,也帶來了些許清醒。
下了車,走向記憶中有些模糊的小路。又見那一抹初晨的霧氣,層層疊疊地壓在樹梢,厚而沉悶,手一揮便散,手一停又聚。一旁林中自由穿行的鳥兒,窸窸窣窣,時有時無,帶著點無拘無束的喜悅,輕輕喚醒沉睡的大地。各式生靈低低出聲互不相讓,卻又轉(zhuǎn)瞬即逝,一如初見般平靜。
看著飛蛾在路燈上來回撲打,心中不免泛起一種悲涼和感慨。飛蛾的歸途是燃燒,是壯麗;而多年未曾蒙面的故鄉(xiāng),再見時又會帶來怎樣的結(jié)局。
“娃兒回來遼!”
熟悉的陜西話忽然將我拉回了現(xiàn)實,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爺爺好像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我們許久了。
老爺子七十了,卻不顯佝僂,反倒挺拔如青松久矗。滿是風霜的臉上卻好像總是帶著笑,就那樣桀驁地向三尺之上的老天彰顯著他面對一切的從容。
他那身白背心兒,興許已經(jīng)穿了很久了吧,雖然干凈,但已經(jīng)略有些發(fā)黃了。
“爺爺,你這身怎么還不換,這不會還是上次那件吧?”
我露出嫌棄的表情,卻又有些心酸。但爺爺卻是哈哈大笑,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
“能穿?!?p> 房間早已收拾的干凈利落,不染塵灰,時隔多年的坐在熟悉的床上,撥弄床頭放著的不知多少年了還能響起的八音盒,當那首致愛麗絲響起時,一顆顆音符恍若掀起了時間的塵埃,說不出的感慨縈繞心間,待我細細回味。
不錯,中國人心中有一個永遠不變的坐標,叫做家鄉(xiāng)。
“這家店還在?。俊?p> “一直在?!?p> 爺爺熟悉地和早餐店的老板娘打了招呼,老板娘笑呵呵地招呼。
“呀?你孫子回來了么!長這么大了?快坐快坐……”
我印象中的那一團朦朧身影好像與她在重合,卻又總有些對不上了……原來如此,老板娘上了初中的女兒,倒是和那張我印象中的臉龐有些對上了。
人生如朝露,去日何其多。
嗅了嗅手中肉夾饃的香味,恍若又想起了十年前在這里度過的童年。這家店就在家旁邊不遠,上了那段熟悉的白石樓梯就是了。那段樓梯,當初我一直覺得爬起來很累,一眼望不到頭的那種,高山仰止一般。每次都得讓爺爺牽著上去,所以小時候不愿意走這門。不過如今再看時,它變得不再那么長了。
它好像也老了。
說句實話,離開家鄉(xiāng)后,好像再沒有吃到過有記憶中味道的肉夾饃。
對于饃,肉夾饃可以分為兩大流派,一種是潼關的火烙白吉饃,口感較軟,如果師傅烙的好,白吉饃白邊毫無火色,表皮焦香,饃瓤綿軟;另一種是渭南的火烤千層餅,外表有一層酥脆的環(huán)形餅碎,剛烤出來時,只是輕輕一捏就碎出一大片……可謂各有千秋吧。離開家鄉(xiāng)后吃到更多的是千層餅,但我記憶中最懷念的味道,還是那一口白吉饃。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是肉夾饃最正宗的夾餡。少了肥肉,缺一分醇香;少了瘦肉,差一點口感。而肥瘦的結(jié)合,似乎能夠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切的細膩的肉丁被做肉夾饃的老師傅拿刀切入饃中,又用油皮紙一包,動作嫻熟自然。接過來輕輕一捏,一縷油脂順著饃的瓤紋浸潤而下,瞧準就是一口,頓時感受到一種融合到天衣無縫的美味在口中舒展開來,糜而不爛,濃郁醇香,那一刻整個人都定格在無限幸福的瞬間。
這一口我盼了多久?
我想了想,那真是一段跨越了許久的時光?;腥婚g一直覺得自己還未長大,可驀然回首時,風霜已伴我多年。
從前聽別人說嘗到曾經(jīng)熟悉的味道會讓人禁不住落淚,一直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說出來不覺得丟人,現(xiàn)在我相信了——回過神來時,我竟已淚流滿面。
山坡上的老街變化倒是不大。地面的紅磚也同樣是記憶中的形狀,皮革店的喇叭聲、水果店的吆喝聲,小賣部旁趴著的大黃……現(xiàn)在那或許已經(jīng)是大黃的兒孫了吧;還有那背著手看人下棋的大爺們、坡路旁停著的裝了一車柿子的藍皮卡……記憶的老枝,漸漸開出新芽。
“想吃啥?爺爺帶你去?!?p> 有一種餓或許叫做爺爺覺得你餓。
關于羊肉泡饃的由來呢,說來還要講到當初的五代末年。趙匡胤還未得志時,身無分文,窮困潦倒。一日,在長安街頭流浪的他,因饑餓難耐,不得已低下男兒頭向一家燒餅鋪討吃。店主看他可憐,就把幾天前剩下的兩個燒餅給了他??煞帕藥滋斓臒炗指捎钟玻疽Р粍?。這時,他聞到了一股肉香,原來不遠處正有一家肉鋪在煮羊肉。趙匡胤便向店家討了一碗羊肉湯,把干硬的燒餅掰成小塊泡進湯里。沒想到,這碗燒餅吸入了肉湯的香氣,肉湯泡軟了燒餅,一碗“羊湯泡饃”吃得趙匡胤渾身發(fā)熱,饑寒全無,精神大振。
待到幾年后,趙匡胤得了勢,掌握了兵權(quán),“黃袍加身”做了宋朝的開國皇帝。當了皇帝的趙匡胤,吃膩了山珍海味,懷念起了那碗羊湯泡饃。一次趙匡胤外出巡察,行至長安,不知不覺又來到當年流浪的那條街,又聞到了那久違的肉香。這一下,趙匡胤食欲頓起,直奔肉鋪,讓店主馬上做一碗“羊肉泡饃”。店家見皇上駕到,驚喜交加,但街上的燒餅鋪已關了門,只得讓妻子烙了幾個餅,怕皇帝嫌是死面餅,便把餅子掰得碎碎的,澆上羊肉湯煮了煮,再放上大片牛肉,又在湯內(nèi)放入了菠菜、粉絲,撒入蔥花,最后又淋上幾滴黃燦燦的花椒油。當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羊肉泡饃端到面前時,趙匡胤嘗了一下,立刻找到了當年的感覺,于是,皇上的架子也不端了,在臣子、衛(wèi)士驚異的注視下大快朵頤。吃完后,趙匡胤全身舒暢,當即賞賜了店家。
于是,一夜之間,皇帝來吃羊肉泡饃的事就在長安城里傳開了,越來越多的人慕名來嘗美味,店家索性把肉鋪改成羊肉泡饃館。后來呢,也就有了羊肉泡饃的傳承。
這家羊肉泡饃店做了幾十年了,店面比我當初印象中大的多,從前不過樓下幾桌,如今卻也能在樓上定酒席了。爺爺說,許多年前就重裝了。不過,他家的羊肉泡饃依舊是它的老味道,這對于飯店來說是最為不易的。
把饃掰成了小塊,下了湯,又是幾勺油潑辣子。饃恣意吸吮香而不膻的羊湯,顯得飽滿豐潤。端起酒杯,里面是冰鎮(zhèn)了的漢斯果啤,吃一口羊肉,一口泡軟的饃,就一口腌過的糖蒜,喝一口果啤,結(jié)合的味道在味蕾中舒展,化成一條線直淌進胃里,一下子快感就被激發(fā)出來,撫慰著五臟六腑,全身登時舒舒服服的,羊肉的嫩、鮮帶著泡饃特有的香味在嘴里不停游蕩,肥而不膩的脂肪帶來的愉悅感瞬間讓旅途的勞頓變得無影無蹤。
倍感欣慰的是,biangbiang面、刀削面、臊子面、搟面皮、麻食兒、鍋盔、甄糕、油茶麻花、水盆羊肉、雞蛋醪糟……一切都仿佛還是記憶中的味道,不過我似乎吃出了另一種味道,只是回味不得了。
閑適地走過記憶中的那一道道路口,我忽然想去看看小時候天天晚上去的公園。
公園旁邊那些店鋪都在裝修,或許他們曾經(jīng)的樣子我再也記不起來了,好在公園并沒有變。從一個小坡下去,穿過修剪地整整齊齊的灌木叢,看到那紅柱亭,才算到了公園。
記得以前覺得公園的灌木叢如圍墻一般高。夏,與蟬鳴一同,和花露水的清香一道,隨同伴恣意玩耍,玩起了躲貓貓,在灌木叢旁蹲下去,仿佛能夠躲過全世界。只是現(xiàn)在走過,它只與我腿同高了。
穿過紅柱亭,內(nèi)部即使現(xiàn)在看來同樣廣闊,籃球場、乒乓球桌、還有那片地上鋪滿各式鵝卵石的中央廣場,曾經(jīng)都播撒過我的童年嗎?
秋的落葉,浮漾著澹澹的流光,迎光則耀眼,孤清卻撫慰。又見秋風吹散片片淡黃的樹葉,由遠而近,悠悠匆匆悠悠,卷起它們飄揚飛舞,散落在日薄西山的斜陽中,各種秋風簌簌的起伏聲與樹葉盤旋的飛揚聲,奏鳴出一曲舒緩而安寧的音樂,猶如在莊重的音樂教堂緩緩彈奏。
紅火的驕陽接近了地平線,天邊頓時燃起一大片似火的紅霞,漫溢出幽微與深邃,一抹暮色降臨了。
我漫步在夜晚的公園中,忽然抬頭看去,夜空明朗,當明月高掛時,幾顆星星依舊如從前般伴隨她左右。只是不知是不是記錯了,好像有幾顆星星看不見了。
“我們來玩捉迷藏!”
“來!我當抓人的!”
小朋友們在一旁玩鬧著,我沒有擋他們的地方,只是獨自離開了。我隨即一笑,心中豁然間變得釋然。家鄉(xiāng)逐漸發(fā)展起來了,當初那個風塵滿地的小縣城,如今城市化的水平也在不斷提高了,但許多東西漸漸隱沒在歷史蹤跡中,若是沒有人再記得它們,或許它們就仿佛從沒有到來過一樣。
一切的變化本就是情理之中,也能夠接受??膳c記憶重疊的那一部分,終歸讓人感到暢然慰藉。
大公園的那一座中央高臺上,角兒們你方唱罷我登場。老一輩人口中,幾十年前村村有高臺,處處有戲臺,進了戲班子怎么說也能有口飯吃。現(xiàn)在的戲班子少了,已經(jīng)成了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了,不過傳播媒介的增多,也讓黃土高原的這一大特色唱腔廣為傳播,或許,這也是一件好事。
“開言來再叫秦氏香蓮聽,有心準了你的狀,公主國太鬧哄哄,我賜你紋銀三百兩,拿回家去養(yǎng)兒郎!”
老先生腳踏只是一張嘴,便知道這是臺下不知多少年汗水換來的功夫,臺下的觀眾們聚精會神,有的還嘴里跟著哼哼兩句,不時搖頭晃腦,只是眼睛卻始終盯著臺上。
梆子、板胡、揚琴、笛子、鑼鼓與人的吼唱聲融合,將那股豪放之氣潑灑,灑向了天,灑向了地,灑向了四方。
秦腔的核心發(fā)源地位于陜西的寶雞岐山、鳳翔一帶,因以棗木梆子為擊節(jié)樂器,又叫“梆子腔”,因以梆擊節(jié)時發(fā)出“恍恍”聲,俗稱“桄桄子”。
從氣勢上來說,如此多年來聽過的劇種里,秦腔的氣勢數(shù)一數(shù)二,或許也就是河北的保定梆子能與之相較。
秦腔的特色是它的苦音腔??嘁羟痪褪乔厍粎^(qū)別于其他劇種最具有特色的一種唱腔,演唱時激越、悲壯、深沉、高亢,表現(xiàn)出悲憤、痛恨、懷念、凄涼的感情。
仍記得小時候,夕陽下領著小板凳跟著爺爺逛廟會,廟會的煙火氣足以讓人流連忘返,臺上的嘰嘰喳喳讓人心生煩躁,只想靜靜的舔舐著那個滴水的冰棍。看著爺爺滿臉深深投入的神色,我卻沒明白上面的人哇呀呀地到底在喊些什么。日月如梭,如今的我卻已然能夠靜下心來,曾經(jīng)讓我覺得甚至有些煩躁的聲音也變得動聽起來——
秦腔不是唱的是吼的,祖父輩們承載了那片土地太多的苦難,唯有一腔怒吼,才能吼盡那半生的荒涼!
“讓兒南學把書念,只讀書來莫要做官!”
“你丈夫不把高官做,豈能骨肉自相殘?”
“吩咐香蓮下堂口,我也要辭朝不做官!”
真情真意秦香蓮聲明不斷,剛正不阿包公斷明了一片晴天美松千秋萬代!
——
在老家,由縣城里回到農(nóng)村,叫做下鄉(xiāng)。這并沒有歧視農(nóng)村的意思,土生土長的老秦人扎根在這片土地上,他們的靈魂早已與這片遼闊的黃土大地交融——下,是歸的意思。
“娃長這么大啦?你說說多少年沒見了?還這么瘦么?”
“二娃,過來見你表弟!”
“帶東西做啥呢么,拿回去給娃吃……”
舅舅穿的是藍底白條紋的粗布襯衫,黑色短褲,只是都有些舊了,上面已經(jīng)有了洗不去的土??;留著干凈利落的短發(fā),面色有些偏黃。他嘴里噙著笑,看起來好像一直都樂呵呵的。
印象中,小時候舅舅就對我很好,每次跑去他家玩,總被舅舅塞上一大把零食,其中甚至包括屬于表哥的,這搞得表哥總是有些幽怨。
“表哥?!?p> “誒誒。”
多年未見的兒時玩伴于故地重逢,面對著面,心卻已無法連接。我和表哥打著招呼,表哥的笑容也有些尷尬。那一層時間帶來的生疏,恐怕已經(jīng)難以抹去了。
好在,當初在鄉(xiāng)下祖宅門前,夕陽下騎著滑滑車你追我趕的畫面,已深深鐫刻在我的回憶中,當再次想起之時,依然會嘴角帶笑吧。
與我的父母年輕時離鄉(xiāng)工作不同,許多老家的親戚是種地的,就如我的舅舅。他很愛那片土地,我亦如是。
枝頭未見翠半點,盡是紅燈掛高空。舅舅是種柿子的,他十分喜歡它們,每天舅舅都會去照顧那些柿子樹,周而復始,無論風雨。柿子長大了,一顆顆的比市場上面的要大上不少,賣的卻沒有市場那么貴,而且還會拿回家不少,還會送給親朋好友。我跟著下了田,去幫著摘了一些柿子,雖然幫不上多少忙,舅舅卻還是很高興。
鄉(xiāng)下的地很大,舅舅家也不止有柿子樹,還種了很多土豆、大蔥、花椒和辣椒,如果柿子已經(jīng)過了結(jié)果的日子,還能看見雞鴨鵝。
現(xiàn)在農(nóng)民種地都會用上地膜,使用地膜可以保溫保水增加產(chǎn)量。但唯有真真切切接觸著土地的人才會清楚該用什么樣的地膜,就連顏色都是有講究的。舅舅講過,比方說種土豆,白膜升溫快,但是需要配合膜下除草劑使用。黑膜防草效果好,吸熱也遮光,所以黑膜淺表層溫度較高。但是壟下十公分,黑膜溫度不如白膜。各有各的優(yōu)點,根據(jù)的是植物的特性來選擇地膜。
舅舅的地也是相當好的,因為他耕耘過那里的每一寸,每一個角落。舅舅耕完地之后就撒種子,看著他的身影就感覺他撒下的好像不是種子,而是對這片土地的愛,愛的有多深沉,它們就長的有多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從一開始一片荒蕪凄涼的土地變得鮮活熱鬧,從一片貧瘠的土地變得肥沃豐饒,無不是我舅舅的功勞。從開始下田算起,舅舅在這片土地一呆就是三十年,是的,三十年,他在這片土地上已經(jīng)呆了三十年了,他用心的照顧著它和它們,就如同照顧自己的孩子一般。
“走啦舅舅!別送了!”
后視鏡上,那道藍色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縮成了一個小點——我看見他在招手。
——
秋的山楓,氤氳淡青色的晴嵐,紅而凌冽,迎光則灼如烈焰,背光則黯如泣血,對于視覺,卻也是一種暢意的掃蕩。當風游過層層疊疊的紅葉間,由岸到麓、再到巔,颯颯簌簌颯颯,攜著偶爾一片山松應和的濤聲,長短不均高低不同的聲部配合得當,誰指揮著這一支秋的樂隊?
“爺爺,別送了!”
起風了,干練的紅俠客來了,她閃著青鋒的劍揮過染遍了的山林,所有的樂師、歌者隨之俯仰吟哦。
當歸去之時,想象中的離愁似乎并沒有追上我,興許是現(xiàn)在的交通發(fā)達,它已經(jīng)追不上我了吧?日落的座艙,浮漾暖暖的光輝,悸動而溫柔,迎光則燁熠,背光則暗淡,對于視覺,是一種無聲的療愈。至于陽光逐漸在搖搖曳曳的車廂上離開,自上而下,急急緩緩急急,拖著一大匹發(fā)著光的薄紗順著窗與彩燈悠悠褪下,各種行走聲與車鳴聲組裝成鐘,誰的離場警醒著夜晚降臨?
抹去不知哪里滴落在臉頰的兩行清水,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卻又突然笑了。
有人說,高山仍在,水也長流,只是,花有春秋。或許,昨天是段歷史,明天是個謎團,而今天就是天賜的禮物,像珍惜禮物那樣珍惜今天,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從黃土大地走出的孩子,將會踏遍四方,總有一片凈土會容他安身,看天地蒼蒼。
孤江水寒,馬蹄聲遠。
山不見我,我自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