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忽然變得明朗起來。
“我在哪？”
我站在蔚藍的滄淵中心，迷離撲朔，視線模糊，前方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頭一陣劇痛，我好像想起了某人，我想看清她的臉，可光太耀眼，潔白蔚藍鑲嵌了整個世界。
我仿佛來到了世界的盡頭……這里細波如鱗，水平如鏡。
那道人影仿佛在向我走來，卻又仿佛在離我而去。
我踏出一步，腳下那明鏡不動的海，卻漾起一層漣漪。
我漸漸看清了她的臉，那是一張極為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
可我好像……不記得她是誰了。
“我們見過嗎？”
我嘗試著問她，但她無動于衷，似乎聽不到我的聲音……又或許，她根本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她轉(zhuǎn)身而去，不再回頭。我突然感到一陣焦急——
她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我竟再次忘記了她的容貌。
我想記起來，可我……真的記不起來。
我想要去挽住她，可無論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她離去的步伐。
追隨著她的腳步，我似乎在踏向海的深處……
“百畝中庭半是苔，門前白道水縈回，愛閑能有幾人來。院回廊春寂寂，山桃溪杏兩三栽，為誰零落為誰開?！?p> 我聽到了女孩的吟誦聲，隨著一道白芒，我看到她穿上了一身素裙，就那樣蹲在溪邊，洗著竹筐中的衣服。
“以后我們找一處深山老林里隱居吧，不問世事，遠離塵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p> 她緩緩站起了身，用衣袖抹了抹額頭，對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那是我見過最美的笑容……可為什么，我依舊看不清她的臉？
仿佛，有一團濃霧永遠籠罩著她的臉……或者說，籠罩著我的記憶。
“嗯，可以是青廬合衾酒，披紅騎白馬，也可以是阡陌晨昏，老死田園?！?p> 她忽地轉(zhuǎn)過了身，背著雙手。略有些俏皮地昂起頭，望向遠山，望向高川。
“只要最后是你就好?！?p> 聽著她的話，百般言語堵在我的胸腔，可我吐不出半個字來。
我真的很想看清她的臉，待我揉了揉眼睛之后，眼前的景象卻已經(jīng)變換——
面前，儼然變成了一片古冢舊墳。
“在我的家鄉(xiāng)，送終之時，鞭炮一串連一串，歌舞升平載不斷，彩紙如海浪翻卷而來，留給逝去之人的，永遠只能是無盡的回響?！?p> 她披麻戴孝，就那樣背對著我，靜靜地說道。她的語氣平靜的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傷，因為她的平靜，讓我感到深深的壓抑。
但我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我意識到，在這里，我是空無的。仿佛，我從未存在。
那悵然若失的感覺很不好受，我這才注意到，我流淚了。我恨我不該這樣，我竟然真的忘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