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是趙青羽生命中最難熬的三天。他曾經(jīng)親眼看到大澤弘殺了梅興華的可怕場面,內(nèi)心非常害怕。大澤弘點名要見他,不知道想干些什么。但想到梅櫻,他又鼓起了勇氣。
大澤健倒是顯得特別鎮(zhèn)定,他把田中約到一起,商量怎樣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悄悄進(jìn)入老宅。他跟趙青羽詳細(xì)講解了老宅的地形結(jié)構(gòu)。老宅有一個隱秘的后門角落,他已經(jīng)假借回去取大澤櫻的遺物,悄悄把鐵門的鎖換掉了,從那里可以避開安保監(jiān)視系統(tǒng),悄悄溜進(jìn)去。
趙青羽有些不解:“大澤弘點名要見我們,為什么還要悄悄溜進(jìn)去?”
大澤健說道:“每年在櫻生日這天,大澤弘有一個慣例,就是撤去近身的所有保鏢,只剩他和櫻兩個人,不被別人打擾。因此,他約我們在那一天見面,看來也是不想被別人知道。再說,我們是去跟黑幫頭子見面,他最近麻煩事很多,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還是不要留下和他見面的證據(jù)為好?!?p> 田中覺得大澤健說得很有道理。他對趙青羽說:“我知道一個小旅館,管理很松散,我常常在那里落腳。明天下午你早點從旅館正門進(jìn)去,讓監(jiān)控拍到你進(jìn)入的畫面,然后換上維修工人的衣服,我?guī)銖牧硪粋€廚房通道離開。這樣,萬一在老宅發(fā)生什么事,你就可以提供不在場證據(jù)了。”
趙青羽點了點頭:“好,那么我明天下午六點就從那家旅館的正門進(jìn)去吧?!?p> 第二天,趙青羽穿著西裝、提著公文包,在下午六點到達(dá)了田中說的那家小旅館。他從大門進(jìn)去,慢慢在前臺辦理了入住手續(xù),刻意讓大門的監(jiān)控清楚地拍到自己。八點左右,打扮成旅館工作人員的田中帶給他一套維修工人的工作服,他戴上帽子和手套,從廚房通道溜了出去,和大澤健在寓所會合。
大澤健早就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穿著一件帶帽子的風(fēng)衣遮住了臉,并且戴好了手套。
他們倆提前趕到老宅,從后門拔掉了鎖,悄悄地潛了進(jìn)去。
老宅一片寂靜,沿路果然一個人也沒有。
這樣容易就進(jìn)來了,這讓趙青羽隱隱覺得不對勁。他們順著彎彎曲曲的走廊走到中央庭院,一下子停下了腳步。
一盞燈在“婆娑”下孤寂地亮著,一個人正坐在樹下的榻榻米上獨自飲著酒。
“婆娑”開了滿身的花,即使是夜晚也美得不可方物,它張著無數(shù)修長的手臂,像在對月祈禱,又像是在默默沉思,密密匝匝綴滿櫻花的枝條幾乎垂落在地面上。天空中一輪圓月發(fā)出幽幽的光,籠罩著這一人一樹,竟然顯得有些清冷詭異。
那人揮了揮手,趙青羽和大澤健走過去,正是大澤弘坐在那里。
“你們是從后門進(jìn)來的?感到很容易吧!其實沒有必要,今天我把安保系統(tǒng)關(guān)掉了,這里就我一個人?!?p> 趙青羽和大澤健對視了一眼,警惕而疑惑地看向大澤弘。
“你想干什么?”大澤健問道。
“來,坐下吧。我還記得以前我們一家人總在每年的這一天坐在樹下賞花。”
“誰跟你一家人!”大澤健冷冷地回答道。
大澤弘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嘴角無奈地抽動了幾下。
“今天是櫻的生日,我們就不能好好說幾句話嗎?”他看向大澤健。
趙青羽不想惹惱了大澤弘,他今天的目的可不是來斗嘴的。他向大澤健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坐下來。
大澤健咬著牙坐了下來。趙青羽感覺他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
大澤弘看了大澤健一眼,悠悠地問道:“健,我有時候在想,我們?yōu)槭裁床荒苷娴某蔀橐患胰四兀磕憧?,我一直都在努力,可是上天總要給我設(shè)置無數(shù)的阻礙,我為什么就得不到一個真正的家呢?”
大澤健張了張嘴,想了一想,又把嘴閉上了。他實在不想跟大澤弘談?wù)撨@個話題。
大澤弘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記憶里最美好的事,就是我來到這個家后,給櫻過的第一個生日,她做了好吃的黑糖蛋糕卷,還拉著我來這樹下吃飯,大家有說有笑,多幸福??!”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下去:“她是唯一一個對我微笑、溫柔地替我包扎傷口、安慰我的人。她是我唯一的幸福,我可以活下去的希望?!?p> “可你為了你的幸福和希望,斷送了她的幸福和希望!你太自私了!”大澤健恨恨地說道。
“自私?哪個人不自私?”
大澤弘一下子變了臉,他冷笑著說:“年少的我,早就懂得了人性的自私和險惡!我過的生活,你們一天都沒有經(jīng)歷過!從我記事起,就常常被那個喝醉的男人打得渾身是傷,那時候還有母親替我擋著;可我十歲的時候,他當(dāng)著我的面把滿身是血的母親活活掐死了!那一天,我發(fā)誓一定要殺了他!我跑了出來,在街上偷搶打殺,被惡心的老頭欺侮,最餓的時候我和狗搶食物,為了活下去我什么事都干過!我活著就是為了有一天回去殺了他!后來,我把他對我和我母親做的事都加倍還給他,然后放了一群惡狗撕爛了他!從那以后,再沒有人敢惹我!”
大澤弘明明在講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聲音卻格外冷靜,就好像這些事跟他無關(guān)似的。
“我學(xué)會了一件事:要想活下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一定要夠狠!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拼了命地去搶,誰敢攔著,我就毀了誰!那是我的生存法則,我靠這個才活了下來!所以,我一定要得到櫻!有了櫻,我就可以重新有一個家,她和我母親一樣溫柔,所以,她對我很重要!”
趙青羽和大澤健聽著大澤弘描述著他可怕的少年時光,驚愕地說不出話來。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對別人袒露心扉,實在令他們難以想象。從那么邪惡黑暗的環(huán)境中掙扎著長大的人,難怪他做人做事這樣極端!
“她溫柔待你,你卻傷害她,毀了她!看看你對她做了些什么!”大澤健想起過去的事,心中惱怒得不行。
大澤弘默默地喝著酒,沒有回答。
“我曾經(jīng)幻想還能過正常人的日子……看來,我……注定一輩子得過著沒有光亮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