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無缺一路披星戴月,忽見眼前一片銀光粼粼。
原來又到了這江岸邊。
清風(fēng)徐來,吹過來一只破舊的烏蓬小船。
望著水波不興的江面,花無缺腳步不知不覺放緩了下來……
烏篷船飄到岸邊,只見一個(gè)穿著紅衣服,扎著兩根小辮子,眼睛大大的女孩子輕靈地從船上躍了下來,手中的繩索往岸邊的木樁上輕輕一拋,就已牢牢地系上。
花無缺瞧著這一身紅衣的女孩子心中一動(dòng),但她并不是小仙女,也不是那行船的云姑。
現(xiàn)在,又跳下船的老頭自然也不是那史老頭。
這是一個(gè)藍(lán)布衣褲,敞著衣襟,露著紫銅色胸膛的虬髯老人。
他年紀(jì)雖已必在六十開外,但身子卻仍像少年般健壯,看上去雖然有些落魄,但神情間卻自有一般威嚴(yán)。
“拿出來吧……”
老人向船艙內(nèi)喚了一聲。
不一會(huì)兒,一個(gè)濃眉大眼、身材結(jié)實(shí)的少年抱著一個(gè)大箱子走下了船。
那箱子看上去既大又重,但在這少年手中卻有些輕飄飄地感覺。
“砰”地一聲,少年隨手一丟,箱子重重地落在江灘上。
花無缺自然目明耳聰,雖然隔的不近,卻是聽見箱子有一陣輕微的金鐵相碰之聲,箱子里似乎是裝著兵器。
“你就不能輕一點(diǎn)?”
紅衣少女見狀瞪了那少年一眼,嬌叱道。
少年摸了摸腦袋,訕訕一笑,紅衣少女已從那大箱子中拿出三個(gè)長(zhǎng)長(zhǎng)地黑布包袱。
包袱里顯然是兵器了……
他們的兵器為何也要用黑布包著?難道他們連兵器都有秘密。
花無缺緩緩走了過去。
“誰?誰在那兒?”
卻是那看似最年邁的老頭機(jī)警地一喝。
喝聲中,手腕一抖,黑色包袱布抖落在地。
只見月光下,三人的手中皆露出了三件青光閃閃的兵刃,乍看似鉤,但鉤頭部卻是朵梅花形狀。
“莫非這就是那‘梅花鉤’?”
只聽花無缺悠悠地笑道。
三人循著聲音,從岸邊望過去,只瞧見了一張少年的臉。
這張臉俊逸、瀟灑、安詳、充滿自信……
紅衣少女皺著眉瞧了花無缺一眼,那雙大眼睛里閃著光。
藍(lán)衣老頭沉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不等花無缺答話,那濃眉大眼的少年已搶先道:“你居然認(rèn)得這件兵刃?”
他轉(zhuǎn)頭看向老頭道:“四爹,不想被這小子看見了,這人怕是不能留了……”
花無缺心中已然確定這三人正是出自梅花門,號(hào)稱“仁義三俠”,平時(shí)里扮做走江湖、玩雜耍的戲班子,暗地里卻是專劫鏢銀來劫富濟(jì)貧。
“慢著……”老頭話音未落,那少年卻耐不住性子已沖了出去,手中的梅花鉤已掠向花無缺。
他身材看著高大威猛,但身法卻頗為輕快,掌中梅花鉤的招式卻是迅急狠毒,刺、拉、絞、削,新奇的兵刃,新奇的招式。
“有點(diǎn)意思……”
這身法在花無缺看來自是沒什么意思,但這“梅花鉤”有些新奇的招式還勉強(qiáng)值得他一瞧。
他身形閃動(dòng),那少年一連幾十招盡出卻是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還有嗎?”
花無缺眼見這少年的招數(shù)間已開始重復(fù)了起來,便知他這梅花鉤似乎也沒什么新鮮的招式了……
“上!”那老頭見少年拿花無缺毫無辦法,突然厲聲道。
紅衣少女咬了咬牙,也提起梅花鉤一躍而來。
頓時(shí),三人三把梅花鉤一齊襲來,青光如落花般灑下!
突然間,只見一條白色的人影閃入了鉤光,接著,只聽“嗖!嗖!嗖!”三響,三柄梅花鉤都已沖天飛起,兩柄落在地上,一柄落入江里。
三人只覺手腕一震,兵刃已脫手,對(duì)方用的是什么招式,是如何出手的,這三人也竟全不知道。
三人大驚之下,齊地縱身后退,只見月光下,花無缺輕衫飄飄,面白如玉。
三人頓時(shí)大驚失色。
“風(fēng)緊扯呼!”
老頭高呼一聲,帶著二人就要往船艙里鉆,正欲逃走。
但花無缺身子一閃,已到了他們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笑道:“諸位請(qǐng)留步,莫要急著走……”
紅衣少女突然間像是不怕他了,只見她轉(zhuǎn)過身子,大大的眼睛看著花無缺,俏聲道:
“你……你是不是想搭我們的船?”
“你看上去年紀(jì)最小,卻是比他們兩個(gè)要聰明?!被o缺眨了眨眼睛,笑道。
那老頭和少年聞言也腳步一滯,只見老頭回首看向花無缺道:“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在下花無缺?!?p> “花公子,剛剛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藍(lán)衣老頭頓了頓,又道:“公子想乘船行一程水路,這自然是小老兒等的榮幸,卻不知公子欲去往何處?”
“那就多謝老丈了,我欲往安慶,不知是否順路?”
“順路的!順路的!我們正好也要去……”
紅衣少女急忙喜道。
一聽花無缺這樣說,那穿紅衣服的少女大眼睛的光簡(jiǎn)直更亮了。
藍(lán)色老頭和那少年頓時(shí)一齊看了紅衣少女一眼,少女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不讓別人看見她羞紅了的臉。
“公子請(qǐng)……”
……
花無缺乘著烏篷船順風(fēng)漂流著。
他現(xiàn)在已知道這藍(lán)色的老頭叫作海四爹,那濃眉大眼的少年是他的六兒子,他還有幾個(gè)子侄兒留在岸上,為他們的雜耍班子搭臺(tái)。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這自然是那穿紅衣裳的小姑娘告訴他的。
他還知道這小姑娘叫海紅珠,是海四爹在五十大壽那天生的小女兒,還是是這班子的臺(tái)柱子,最擅長(zhǎng)表演走繩索。
除此之外,他知道的就不多了。
因?yàn)樗麑?shí)在有些受不了像喜鵲兒一般嘰嘰喳喳地海紅珠了……
這一天,船終于又靠岸了,海四爹去了周圍的村鎮(zhèn)采買補(bǔ)給。
花無缺正坐在船舷,悠閑看著陽光下浮光躍金的江面,這兩日那海紅珠似乎賭氣不來理他,他卻屬實(shí)落了個(gè)清靜。
但好景不長(zhǎng),他已聽到身后船板上熟悉的腳步聲。
花無缺的背后突然伸過來一只白白的、小小的手,遞給他一個(gè)橘子。
他接過來剝了就吃,也不回頭,更不說話。
這是他這兩日得來的經(jīng)驗(yàn)。
海紅珠站在他身后,等了很久,他還是不回頭。
她只有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脫了鞋子,在江水中洗腳。
那是雙白白的、小小的腳,踢起了水花,濺了花無缺一身,但花無缺卻動(dòng)也不動(dòng),還是不說話。
海紅珠瞟了他一眼,突然“噗哧”一笑,道:
“你既然不理我,為何又吃了我的橘子?”
花無缺道:“有時(shí)候不說話是為了今后還能說話?!?p> 海蘭珠柔聲道:“什么……什么意思?”
“因?yàn)槲抑?,在我不想殺人的時(shí)候,我不能和人說太多的話,尤其……尤其是對(duì)一個(gè)女人……”
海紅珠看著他沐浴著陽光的臉,好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