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初年，七月十三。迷夜
落潮觀，馨月公主的住處。
深夜。
小蝶坐在馨月公主的面前，她怔怔地看著窗外，心中不知在想著什么。
她剛洗過澡，穿了一身薄紗睡袍，全身散發(fā)出淡淡的花香，烏黑的秀發(fā)披在肩上，無需修飾便已驚若天人，馨月公主打量著她，不禁暗暗贊嘆，以這絕世容顏，自己若是個男人定忍不住要攬她入懷。
小蝶感覺到馨月公主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問：“公主，我們還要等多久？”
馨月公主道：“再等一會吧，現(xiàn)在他可能剛剛?cè)胨?，容易驚醒，等下半夜他熟睡后再去，會容易很多?！?p> 小蝶道：“你自己也喜歡他，卻把我往他的床上送，你不難受么？”
馨月公主淡淡地道：“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會遇到許多艱難抉擇，相比之下，這件事不算什么?！?p> 屋里復(fù)歸沉寂。
兩人又等了一會，窗外響起悶雷，馨月公主向外面看了看道：“我們出發(fā)吧，再遲怕是要下雨?！?p> 馨月公主和小蝶披上黑色的長袍，又戴上斗篷，兩人出了門，向明月仙人的屋子走去。此時已是后半夜，落潮觀中只有零星的燈火，所以光線很暗，兩個女孩默默地向前走，天空烏云翻滾，悶雷不斷。
兩人來到明月仙人的門前，一個士兵從幽暗處走出來低聲道：“公主，門栓我已經(jīng)挑開，他就在里面，已經(jīng)睡著了。”
馨月公主點點頭，小蝶取下斗篷放在門邊，猶豫道：“我感覺今晚的天象不是好兆頭，我原本是要嫁給帝王的……”，馨月公主打斷了她的話：“進去吧，完成你要做的，讓他迷上你?！?p> 小蝶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你是不是很希望此時進去的不是我，而是你？”
馨月公主沒有回答，她拿出一根迷香用火引點燃，她的手在抖。
小蝶皺眉道：“這是催情用的迷香？”
馨月公主道：“拿著，進去先把它插在床頭?！?p> 小蝶沒有接。
馨月公主道：“他的心里未必已將我放下，我擔(dān)心他中途醒來……”
小蝶看著對方，淡淡笑道：“不必，我對自己的身體一向很自信”，說完她推開門，輕輕走了進去，又把門掩上。
馨月閉上了眼。
小蝶站在屋角注視正在熟睡中的明月仙人，窗外黑沉，沒有光線透進來，小蝶只能看到他大致的輪廓，她的心里涌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哀，眼前這個無名無姓普普通通的男孩即將得到她的身體，自己卻連他是何模樣都不太清楚，還要成為他的妻子，跟他生活一輩子，這完全不可思議，可是這一切她卻無法抗拒。她想起孩時的那個預(yù)言，仿佛聽到那個支撐了自己十六年的信念無情破滅的聲音，眼淚便不受抑制地流了出來。
她在黑暗中默默地流好一會淚，在心里與自己的夢想作了最后訣別，便伸手將眼淚擦干，她赤腳向那張床走去……
明月仙人此時正在熟睡，經(jīng)過一夜的緊張，精神一旦松弛下來人就特別容易疲倦，所以他睡得很香，還不斷做夢，他夢見小娥拉著他的手在草地上奔跑，龍青云拿刀在后面緊追，跑著跑著兩人就進了落潮觀，到了一個樓下小娥就不見了，龍青云也不見了，他認出這是小娥住的小樓，便往上走，到了門外，他有些踟躕，可還是忍不住敲了門，門開了，馨月公主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吃了一驚，心中十分羞愧，轉(zhuǎn)身要走，馨月卻拉住了他，帶著一股醉人的香氣，他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體驗，這時馨月公主卻忽然不見了，他到處找都沒見著人，忍不住急道：“馨月，馨月……”
一個朦朧的聲音在他耳邊道：“我不是馨月公主，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p> 明月仙人猛地睜開眼，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竟然有個少女，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他驚問：“你是誰？”
女孩把長發(fā)撩開，露出了臉，道：“我是小蝶啊，你沒認出我？”
這時窗外恰巧響起一連串的悶雷，雷聲蓋住了“小蝶”二字，明月仙人沒聽清楚，不過他聽出對方是稷國口音，面孔也似曾相識，便以為是小娥，訝道：“原來是你，你怎會在此？”
這句話把小蝶問住了，她不能說是馨月公主強令她來的，便靈機一動道：“因為我想見你呀。”
明月仙人心里一陣感動，以為小娥情不自禁，忍不住深夜前來，他想起剛才的夢，忙問：“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小蝶頑皮道：“一個男孩跟一個女孩深夜單獨在一起，你說還能發(fā)生什么？”
明月仙人明白了，他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命運已經(jīng)將他與小娥捆緊，再掙扎已無意義，反讓人覺得矯情。
小蝶見他不做聲，就問他：“你喜歡我嗎？”
明月仙人道：“喜歡。”
小蝶道：“你會娶我的，對嗎？”
明月仙人道：“當然。我知道你們的習(xí)俗，我們既已如此，自然要娶你?！?p> 小蝶認真地道：“你可不能食言，男人說話必須算數(shù)，不然會受到神的懲罰。”
明月仙人經(jīng)過竹林奇遇，對小娥已有了幾分憐愛，現(xiàn)在又有了夫妻之實也只能坦然認命，便道：“我向神起誓，我若負你，甘愿接受任何懲罰?！?p> 小蝶見他神情莊重，知道不會再有變故，便放下心來，她端詳明月仙人的臉，心道：“這人雖不是帝王，卻也長相俊秀，日后若能體貼我護著我說不定也是個好的歸屬，命運莫測，誰又能預(yù)知什么是最好的呢？”
此時明月仙人覺得眼皮愈發(fā)沉重，腦袋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好像都不太真實，便道：“我的頭有點暈，你先回去吧，讓別人見到不太好?！?p> 小蝶見事已辦成，也有此意，便跟明月仙人告別，披上袍子開門走了出去。
屋外，馨月公主立在窗邊聽著兩人的對話，神情黯然，她從窗口處取下那根迷香，在心里道：“明月，我知道今夜有些勉強，但我相信日后你定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因為所有的事都回到了它應(yīng)該的軌道上?！?p> 馨月公主并不知道，此刻在屋子另一側(cè)的窗外也有個人正無聲站立，此人身材高瘦，背微駝，全身罩在帶花邊的黑布下，沒人能見到他確切的模樣，不過從他微微顫動的雙肩可以推斷，此時他的內(nèi)心一定在劇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