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就是威脅你，有問題嗎？
“郡守，上郡有消息傳來，說是褚大人，前些時日突然去往九原公干，如今上郡卻是換了一位假郡守，名喚葉萇?！?p> “葉萇？”
看著身旁官吏，郅蒼眼神微微瞇成一條線，其中隱隱可見意味不明的光芒。
“若是我沒有記錯，九原將軍府，倒是有一位主簿也叫做葉萇，乃是故郡守騰的后人。”
“正是此人！”
“這么說，眼見這天下即將大亂，武城候也有些坐不住了？不應(yīng)該啊，王氏一項忠心，又如何會這般行事，恐怕是郡尉想多了罷。”
聽見這話，身旁郡尉臉上則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若武城候真正忠于大秦，忠于丞相，又如何不上表表示衷心？反倒日日向丞相要錢要糧？
大人，丞相可是早早就傳來了命令，讓我們一定要守住北地郡……”
“丞相？”
郅蒼聞言，默默點頭，“是了，丞相之言，我又如何敢不聽從？”
一邊說著，郅蒼一邊稍稍轉(zhuǎn)頭，將目光看向了身旁郡尉，正當(dāng)此時門外忽有腳步聲傳來。
“啟稟大人，郡治之外，有大軍自北而來，已然快要到達(dá)城下?！?p> “嗯？有多少人？”
郅蒼還未說話，他身旁郡尉卻是聳然一驚，臉色大變的出生聲詢問，而一旁郅蒼見了，卻也沒有多做言語，只是冷眼旁觀。
“郡尉，郡守，城門司馬回稟，且看軍容陣勢，來軍數(shù)量恐怕足有六七萬！”
“這么多！”
郡尉章偃一聽見這數(shù)量，當(dāng)即臉色大變，旋即站起身來，便想要沖出官署，回到自己的軍營之中調(diào)兵遣將。
“章都尉，若論軍容，你手下之兵，可能與長城軍團(tuán)相媲美？”
正當(dāng)此時，郅蒼冰冷的絲毫不帶感情色彩的聲音傳來，卻是止住了章偃的腳步。
聽見這話，章偃楞在當(dāng)場，頓時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片刻之后，北地郡治城墻之上，章偃一臉鐵青的看著迎著寒風(fēng)獵獵作響的方字大旗，久久不能自語。
“且開城門，我要去會會這位方將軍?！?p> “郡守！不妥！若是此人心有不軌，豈非一去無回？若是如此失了自身事小，但誤了丞相囑托則事大啊！”
郅蒼的話立時便惹來了郡尉反駁，然而前者卻是眼神微微一瞇，當(dāng)即笑道，“章郡尉，除非真要造反，否則這位方將軍還能當(dāng)著眾目睽睽一劍殺了你我不成？”
說完這話，郅蒼當(dāng)即率先下城，而郡尉章偃則是臉上顯出糾結(jié)于無奈，旋即長嘆一聲也是連忙跟上。
“這位郅蒼，還真是名不虛傳，當(dāng)著如此大軍還敢出城來見，并且絲毫不減慌亂。”
看著騎馬走在最前方的郅蒼，方曉心中輕嘆，旋即目光便又落在了郅蒼身后，那面色鐵青，甚至微微發(fā)抖的北地尉身上。
“此人是誰？”
暗暗皺眉，輕聲詢問，一旁桓鋮聽見，眼中暗顯鄙夷，隨后輕聲說道，“此人乃是咸陽章氏子，如今少府章邯族弟，是數(shù)月之前方到北地郡，掌了郡尉軍事大權(quán)，只可惜為人剛愎自用，實則膽小如鼠。”
“原來如此！”
聽到這里，方曉眼底頓時有光閃過。
及至陣前方曉亦是帶著幾名都尉縱馬而出，接著就看見當(dāng)著眾人之面，郅蒼先是看了身旁章偃一眼，這才開口向著方曉問道，“方將軍不在九原云中，誅殺蠻夷，來這北地卻是為何？”
“哦？郡守聽過我名？”
“自然，云中一戰(zhàn)以少勝多，率大軍誅滅匈奴右賢王聯(lián)軍二十萬，將軍之名早已威震天下?！?p> “威震天下？郡守怕不是在說笑，若真是威震天下，那郡守見我來此，難道不應(yīng)城門大開，后往九原去面見武城候？”
方曉眼中有冷笑閃過，旋即說了一句讓眾人情緒陡然緊張起來的話語。
一旁桓鋮見此，眉頭微皺，伸手捏住袖中的玉玨，這才緩緩放松，“此人，當(dāng)不是他，長公子溫潤如玉，如何會這般鋒芒畢露?！?p> “方將軍此言何意？”
聽見這話，郅蒼尚未表態(tài)，一旁的章偃卻是大怒出聲，“將軍莫不是要造反?。俊?p> “章郡尉，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以亂講，武城候奉先帝符節(jié)，督北地軍政，郅蒼郡守前去面見，又如何是造反了？
莫非郡尉眼中，先帝符節(jié)，便不是符節(jié)了？”
方曉的聲音冰冷如刀，隨意掃了章偃一眼，后者立時如墜冰窟，及至此時他才反應(yīng)過來，如今這方將軍身后，可是有數(shù)萬大軍跟隨。
吞了口口水，正待繼續(xù)說話，一旁郅蒼卻是適時說道，“將軍還未說此來何為？”
“武城候聽說此地有盜匪蠻夷作亂，是以著我調(diào)兵平亂！”
“一派胡言，北地郡民生安泰，何來蠻夷盜匪！”
聽見這話，原本一直處于看戲模式的郅蒼卻忽的勃然大怒，將袖袍一揮，旋即向南恭敬一揖，“高聲說道，有陛下、丞相天威，派來章郡尉，我北地郡治安好得很，就不需武城候掛礙了！
須知大軍開拔，人吃馬嚼，我北地郡本就不富裕，郡尉之兵都供應(yīng)不及，又如何能夠負(fù)擔(dān)的了北地秦軍？既然如此，將軍便請回罷?！?p> 說完這話，郅蒼當(dāng)即勒馬便要朝著城中回轉(zhuǎn)。
眼見如此，方曉眼中卻有笑意閃過，隨后故意冷聲說道，“郡守，陛下與丞相遠(yuǎn)在咸陽，賜武城候符節(jié)，而武城候又令我率大軍鎮(zhèn)壓盜匪，肅清北地蠻夷。
是以如今這城中，有沒有盜匪，可不是你說了算，只待我大軍進(jìn)城一看，一切便自有明斷。”
“豈有此理！方將軍，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大軍進(jìn)城？你想干什么？你有沒有將朝廷、法度、陛下以及丞相放在眼中？你是真要造反嗎？”
聽見這話，章偃頓時又驚又怒，上郡楮連的下場章偃如何不知，若是讓大軍進(jìn)城，恐怕北地郡就是第二個上郡。
一旁郅蒼待章偃說完，也是緩緩搖頭說道，“方將軍，大秦可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秦法有令，除非戰(zhàn)時，大軍決然不可進(jìn)城?！?p> “戰(zhàn)時？如今又如何不是戰(zhàn)時？”
方曉冷笑一聲，旋即不由分說的將手中符節(jié)一揮，同時高聲喝到，“甘平、白翼、王翳、桓鋮，大軍開拔，與我進(jìn)城！”
“方將軍！過了！”
聽見軍令，只見那早已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的章偃當(dāng)即大驚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馬臀上，便絕塵而去，可郅蒼卻是猛地一勒馬韁，旋即扭頭高聲喊道，“將軍莫不是要強(qiáng)攻北地郡？”
“郡守說笑了，北地郡乃大秦疆土，大秦兒郎如何會攻打大秦的城池？我只是肅清盜匪而已！”
方曉聞言，應(yīng)了一聲，隨后高聲喊道“郡守，我勸你歸去之后，還是速開城門迎大軍入城為妙，否則我雖然不會攻伐自家城池，但為了不讓賊人走脫，卻也只好率大軍將北地郡治團(tuán)團(tuán)圍起來了！”
“你是在威脅本郡守嗎！方將軍！”
隔著老遠(yuǎn)，郅蒼的喊聲遙遙傳來，而回敬他的卻只有方曉的一聲大笑。
“將軍，何不直接將這兩人扣下，如今讓兩人回去，想要收攏北地郡豈非要費一番功夫。”
眼見如此，甘平有些難以理解。
“這位郅蒼郡守，確實有些意思?！?p> 沒有正面回答甘平的疑問，方曉再次揮動符節(jié)下達(dá)軍令，旋即身后大軍，便將不大的北地郡治團(tuán)團(tuán)圍住，只是在東北方向特別立起了一桿特別加長的大纛。
“傳令全軍，扯著嗓子給我喊，就說北地郡治之中有蠻夷諜人與盜匪混入，為保安全，城中百姓，可從東門出城，城外自有大軍接應(yīng)，避匪期間，餐飲食宿全由秦軍供應(yīng)?！?p> 一旁的桓鋮聽見這話，眼中頓時一亮，“將軍要亂了北地民心，并圍死拖垮他們？”
看了一眼桓鋮，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后者，旋即往陣中歸返。
“這計策雖然不錯，但將軍，如今可是冬季，此地雖不比長城之外，但一樣寒風(fēng)料峭，如此下來恐怕軍士們會受不住啊！”
“甘平，既然桓鋮將軍心有疑惑，你等便拿出本事來，讓桓鋮將軍看看罷。”
遠(yuǎn)遠(yuǎn)的方曉聲音傳來，而甘平三人，則是大笑著應(yīng)諾，“將軍放心，雖然辛夷不在，但這事情我們也熟！”
一兩個時辰之后，正當(dāng)浩日西沉，軍漢們洪亮的呼喝聲無疑起到了作用，大量的百姓自郡治東門出城，而后進(jìn)入了秦軍軍營。
一入軍營，這些黔首百姓們便不由嘖嘖稱奇，不為別的，只因給他們安排的軍帳之中，卻是溫暖寬敞異常。
“哎！我說老王，城中真的有蠻夷細(xì)作和盜匪做亂嗎？”
“那還能有假？長城秦軍都來了，再說郡守大人不也沒有阻攔我等出城么？”
“說的也是！”
說話之人默默點頭，旋即便抓起案幾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吃喝大快朵頤了起來。
郡治之中，章偃一臉陰沉與不解的看著郅蒼，就差出聲質(zhì)問了。
“哦？章郡尉何以是這幅表情？”
“大人，你為何要命令開城放百姓出城？若是那方賊趁機(jī)沖城，北地郡豈非一夕易主？如此一來，豈非有負(fù)丞相囑托？”
“章郡尉放心，那位將軍定然不會貿(mào)然攻城，要知這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他如今圍城打的是剿匪鎮(zhèn)壓蠻夷的旗號，若是他攻城那性質(zhì)立刻就會變成造反，如此一來，消息傳回咸陽，武城候的好日子怕也就到了頭了。
別的不說，只需朝廷斷了他的錢糧，并且下詔宣布武城候為叛逆，那這駐守在茫茫長城上的三十萬秦軍，又有多少人家小在關(guān)中的士卒，還愿意為他效死？！”
說到這里，郅蒼卻又是笑道，“再說了，章都尉，這北地郡治不是被你經(jīng)營的鐵桶一般嗎？就讓他們圍城好了，反正寒風(fēng)吹得又不是你我，城中糧草不缺，他們又能圍到幾時？只待占不到便宜，這些軍漢自會退去。”
“但愿一切都如郡守所說！還望大人可不要忘了，能有如今這兩千石的高位，到底是因了何人?！?p> 臉色回復(fù)少許，章偃依舊有些不放心，離了郡守府之后，便向著城墻之上走去。
看著章偃離去的背影，郅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我自然不會忘記能有如今地位是丞相給與，但如今這天下，丞相還是以前的丞相么？武城候，方將軍？呵，卻也是個有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