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鳴撫著胡子點點頭,沉聲繼續(xù)解釋:
“佛骨花與人參不同,它不止能續(xù)命,更可以養(yǎng)命。
若是將死之人服下,命可以留住,安寧之地蘊養(yǎng)三年,就可使其完好無缺,宛若正常人。
好轉(zhuǎn)之后,體內(nèi)功力暴漲,將有百年之功。這種人,到最后無一不是武林聲名顯赫的存在。
只是這東西很難得到,一百年才生一朵,被稱為佛教至寶也不是沒有道理的?!?p> 說完后偏過頭再次細(xì)細(xì)打量起蕭亦然來,松弛的眉心皺在一起,雙眸的細(xì)縫里透出興趣十足的暗光。
“只是不知這丫頭是何身份,斷腸寺的老禿驢竟舍得將佛骨花拿給她用?”
張嬤嬤在旁侍立了許久,終是忍不下去,插嘴問道:“那她可還有救?”
手中的帕子已被她絞得稀爛,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李厲也是一臉焦急的看著張一鳴,對于蕭亦然能否活下去的問題極為關(guān)心。
張一鳴有些不喜的掃了眼憑空插話的張嬤嬤,起身從床沿離開,坐到了旁邊的圓桌旁。
“還愣著做什么?上紙和筆!”
張嬤嬤被他一瞪,心頭一驚,連忙去找文房四寶去了。
見她離開,張一鳴才對李厲說道:“一旦使用佛骨花后,就不能斷藥,每月一次持續(xù)三年。一旦斷掉,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丫頭那樣子,應(yīng)該是到了時間沒用藥,我拼盡全力最多能給你爭取五日,在這五日里你必須將東西帶回來!”
李厲面有難色,追問道:“能否讓她多撐兩日?畢竟此地距離斷腸寺路途遙遠(yuǎn),又是崇山峻嶺,道路難行?!?p> 張一鳴只是嗤笑,不停的打量著眼前討價還價的人。
“你當(dāng)這是賣菜呢?總共七日,分你五日已是極限,剩下兩日我還得琢磨如何入藥呢!
反正這丫頭只是對你有用,她的死活我可不在意,你愛拖幾日拖幾日!”
話音落下,揚長而去,引得尋來筆墨紙硯張嬤嬤心生疑惑。
“毒醫(yī)怎么走了,不是要我備紙筆么?”
李厲沒有應(yīng)話,雙手背在身后,氣息冷沉的往外走去。
張嬤嬤瞧著兩人行為怪異,只覺得莫名其妙。
蕭亦然所見只有一片混沌,她記不得自己是誰,記不得自己在哪兒,更記不得自己為何在這這兒。
撥開一層層迷霧,看到的仍然是迷霧,她就那樣不知疲倦漫無目的的游蕩著。
迷霧忽然自動散開,出現(xiàn)一個略顯模糊的場景。
“哥哥,我發(fā)現(xiàn)你好像喜歡‘遐邇一體,率兵歸王’這八個字,我還是喜歡‘珠稱夜光’,夜明珠夜明珠,亮閃閃,我喜歡!”
“你別鬧,好好兒寫!”
一個小姑娘正趴在桌案上,蕩著小短腿,歡歡喜喜的說著話。
她的身后有位少年,正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寫著字。
“哥哥,率兵歸王是什么意思?”
蕭亦然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卻能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以及雄心壯志和憂心忡忡。
畫面忽然一轉(zhuǎn),小姑娘被綁在一根刑柱上。
昏暗潮濕的室內(nèi),有人拿著暗紅色的鞭子不停的抽打著她,每一聲鞭響都帶著皮開肉綻的聲音。
蕭亦然看不清所有人的面目,唯獨能看清短鞭上寒光凌冽的倒刺。
小姑娘已經(jīng)失了神志,只能囁嚅著唇,機械的重復(fù)著“哥哥救我?!?p> 張嬤嬤給蕭亦然喂完藥已經(jīng)出去了,屋里就只剩云歧守在旁邊。
看著床上那不停喊著“哥哥救我”的人,云歧的面色很是難看。
他此次受罰頗重,比前幾次都要嚴(yán)重,讓人很難分清他此時的表情是因為疼痛還是擔(dān)心。
他強撐著一口氣守在旁邊,光是這么站著,都有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
李厲吩咐,讓他領(lǐng)完責(zé)罰就回蕭亦然床邊守著,不準(zhǔn)上藥,不準(zhǔn)吃飯,待她醒了才可。
云歧心中沒有怨恨,相比另外四人落入張一鳴手中的處境,統(tǒng)領(lǐng)大人算得上對他網(wǎng)開一面了。
云歧見蕭亦然著實驚恐,心中有著不忍,半蹲下身子,將左手伸了過去。
手剛一伸過去,就被那夢魘連連的人兒抓住了,喊哥哥救她的聲音也略微大了些。
他蹙起眉,糾結(jié)之后用冷硬的語氣應(yīng)道:“哥哥,在呢?!?p> 蕭亦然只覺混沌盡散,努力的撐著眼皮,終于看清楚了周圍的環(huán)境。
她咳嗽一聲,擦去嘴角濕潤,恢復(fù)了剛才的姿勢,偏頭一看,云歧就守在旁邊。
“你喊的哥哥是誰?”云歧發(fā)問。
蕭亦然轉(zhuǎn)動了下眼珠,疑惑的問著他:“什么哥哥?”
視線再回到身前,發(fā)現(xiàn)她正握著他的幾根手指,而她的手背與云歧的手上都有著晃眼的鮮血。
見著鮮血,她雙眸中有著疑惑,而后就一臉了然。
有氣無力的笑道:“我好像把你手弄臟了……”
她的笑容蒼白虛弱,好似下一瞬就會化作泡影。
云歧心生疑惑,難道正常的反應(yīng)不應(yīng)該問血跡由何而來么?
“這血其實是……”
云歧本想說他手上的是他自己的,卻被蕭亦然淡然的打斷了。
“偶爾吐幾次,吐著吐著就習(xí)慣了?!?p> 眼前人的命運,似乎比他想得還要坎坷,云歧不想再聊這個話題,轉(zhuǎn)言道:
“你要吃糖嗎,剛才嬤嬤給你喂過藥,很苦?!?p> 蕭亦然咂摸了下嘴,疲憊的撐著眼皮,虛弱的回道:“不苦啊,一點兒苦的味道都沒有?!?p> 她雖說著不苦,云歧還是用小碗呈了點兒蜂蜜來。
手上的鮮血將白瓷小碗染花,他悄悄擦干凈了,尋了方手帕將碗底托住,才遞到蕭亦然的手中。
碗里的蜂蜜色澤晶瑩,香氣撲鼻,只是蕭亦然周身無力,連翻動身子的力量都沒有,云歧只好用小勺子舀著喂到她口中。
蕭亦然抿了抿勺子,盯著喂她蜂蜜的云歧不停的笑。
笑容雖蒼白無力,云歧卻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嫌棄和不悅。
“云歧,你好小氣,上次問你要糖你摔門而去,這次你竟拿別的東西搪塞于我。既不舍得真給我糖,又何必問我吃不吃?”
“你什么意思?”
蕭亦然沒有回復(fù),因為她精神不足,又昏睡了過去。
云歧皺著眉頭將碗收了回來,放在鼻尖嗅了嗅,沒錯,正是他之前去斷腸崖采的。
可她怎么會說拿別的東西搪塞她?
他忽然想起了張嬤嬤給她喂下的藥,苦味十足,剛靠近門口就能聞到。
她竟然說一點味道都沒有!
云歧垂眸望著昏睡的蕭亦然,無聲嘆道:“你放心,統(tǒng)領(lǐng)大人會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