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趙英往啟結(jié)盟約,右相韓通接入官棧,正欲歇下,卻有人來訪,正是啟國御史大夫馮冠,此前接待便隨韓通一道。
得聞馮冠去而復(fù)還,趙英忙命人起燈升暖,請入客室,又上來熱茶,客套一番,始言到訪之事。
馮冠問曰:“去歲貴國東線連敗遲盧,復(fù)得河西河?xùn)|,聽聞數(shù)位將軍謀略過人,貴使亦巧使反間,恭喜?!?p> 英曰:“多謝,此乃南疆上下同心,方可勝于遲盧?!?p> 冠曰:“聽聞貴國此戰(zhàn)三位大將,倒有兩位出于一門?”
聽聞此言,趙英微皺其眉,馮冠起于四年之前,啟王濟親封為廷尉,背靠右相,助啟王濟行法家之治,已漸有成效,啟國大族但有王命,少有推拖,現(xiàn)已為啟御史大夫,此番卻似乎對恕國將領(lǐng)多有好奇,遂言道:“此事本使知之甚少,軍中之事皆由上將軍掌管,直報王上?!?p> 冠又問:“貴國上將軍可是白卓白弘毅公?喜披青氅?”
趙英將杯中茶飲盡,置于一側(cè),卻不添茶,以示送客曰:“正是,馮大人對我恕國軍事了解非常,有心了?!?p> 見趙英有送客之意,馮冠笑曰:“貴使錯意也,冠非對貴國軍事上心,其實乃貴國上將軍與冠尚有幾分前緣?!?p> 既然馮冠之為乃是因與上將軍有舊之故,趙英便復(fù)添茶,問其中之事,馮冠具告先前贈書簡之事,此事話畢,二人似乎因白卓之故更為親近。
時已將晚,馮冠欲辭,趙英見馮冠對當(dāng)年白卓贈書簡之事多懷感激,遂問曰:“英此番來與貴國盟約,不敢有負(fù)王命,不知若是有何需調(diào)理之事,當(dāng)訪何人?”
馮冠告曰:“當(dāng)下啟廷,能有與王上調(diào)理之人,不過太子信文、公子信博、隨侍少府、右相韓大人、文謀二圣而已,左相許孤大人前兩年便已不太理會廷上之事。若是國事,建章不若試試右相,私下商談再報之事也就韓大人尚還受王上允許,若是私事,不若試試謀圣大人,謀圣與王上關(guān)系匪淺,可于私下進(jìn)言幾句?!?p> 英曰:“未知謀圣喜何物?”
馮冠回曰:“謀圣少于私下會他國之人,若是建章欲訪,冠可引見。他國之人來訪,謀圣作為我大啟智囊,忌諱貴重厚禮,不過李大人一家皆寵其女李煙,書靈姑娘好聞天下軼事,若有雜談風(fēng)聞,書于書簡相送,許能博謀圣心喜。”
趙英知馮冠皆因白卓將軍贈簡之故,方才解惑,遂拜謝親送而辭。
翌日早朝,啟王于啟曦殿中接見趙英,趙英獻(xiàn)上玉鶴銜珠,以表結(jié)盟之誠,兩國互換盟書,并無他事不再贅言。
散了朝,馮冠來問可需引見謀圣,趙英只言過幾日再往而回。
及至官棧,同來護衛(wèi)將領(lǐng)項同問曰:“玉鶴銜珠乃王上用以定姻之禮,乾師何故于姻親一事只字未提,反倒送了玉鶴銜珠?”
英曰:“驟然提起,恐難成事,若此事可成,此物自然要贈啟,若屆時取出,頗有不見兔子不撒鷹之意,他啟廷還要笑我恕小氣。”
又五日,趙英由馮冠攜至謀圣府,謀圣府位司啟城文武居北,近中樞門,乃啟王親點之處,府中頗為尋常,乃方方正正院進(jìn)式宅院,亦未見掇山理水。聽聞乃因謀圣平日不涉朝政,但有戰(zhàn)事,卻能倚啟王調(diào)動軍政外交。但其人頗為愛才,江湖長技者尤甚,遂多援手相助,受助之人多自愿留于謀圣府,遂其府乃方正院進(jìn)式以安各路英雄。
謀圣命人將趙英馮冠請入堂中,自有人送上茶點,香爐升煙。趙英視之,李洲已過不惑,將近知命之歲,然一頭黑發(fā)隨意綰起,以木相釵,并未戴冠,臉方頷正,挺鼻銳目。
三人座茶閑談,并不論天下,似尋常人家,多談及美食風(fēng)物,方舞啟詩,加之謀圣隨意裝束,一時氣氛親和。及至申時,日光渲暖,色微染絳,卻見堂下有人追逐一只白鵝而過,堂中三人皆奇。
見其人仍于院中追逐,李洲問曰:“伯重,鵝如何至此?”
原來此人姓廖名質(zhì)字伯重,御廚之后,少時好勇,輕家父之藝。啟王濟美人萱乃儀國公主,好養(yǎng)貓,一日,萱美人貓死于院中,萱美人以為乃廚房之食有異,欲殺廖質(zhì)之父。
廖質(zhì)之父廖恢為啟尚食令,自然也不能任殺,便鬧至啟王廷前,此時啟王濟正與謀圣李洲議事,萱美人平日少有生事,不過確實獨愛其貓,便意允了萱美人。
李洲與啟王之誼甚厚,遂未相避,見之不忍廚道大家如此默聲而去,便請問廖恢尚有何愿,啟王允之,廖恢言與其子少見,欲見一面,啟王允。又言近日聽宮中人說起,萱美人常思戀家鄉(xiāng),而儀國玉河一帶產(chǎn)一鵝,名飛玉白鵝,遂思了一道菜,欲呈萱美人,啟王亦允。
待傳來廖質(zhì),廖恢于后廚相見,告其曰:“為父承祖之技,精研廚技近二十載,我兒既志不在此,為父亦不強求,為父屋中有書簡一筐,乃我廖家菜譜,我兒且收好,尋一知德行正之人,傳以菜譜,莫讓廖家廚藝斷絕。”
廖質(zhì)悲戚欲哭,廖恢曰:“我兒身強力壯,堂堂八尺男兒,不必如此,今日為父欲做一菜,菜譜未有記載,我兒且去那邊,記下此菜做法。”
遂廖恢開火備菜,言傳廖質(zhì)做法,廖質(zhì)于側(cè)書錄。
廖恢起鍋,自有人試過后呈與啟王謀圣及萱美人,萱美人起蓋相看,只見盤中鵝肉晶瑩,食指大動,起筷而食,泫然淚下,問傳菜之人此菜為何,其人乃告,菜名白玉醉鵝,尚食令大人兩月前便著人尋來飛玉白鵝,又混酒入食喂養(yǎng)兩月,這才烹成。
聞聽此言,萱美人泣曰:“妾身入啟來,寄托愁思于小莫,未想廖大人竟為妾費心如此。”
李洲曰:“廖大人察微知毫,昔年臣小女聞聽軼聞中說及一菜,名寒魚生煙,奇此菜,廖大人精研半年,竟果做出此菜,乃心善心細(xì)之人。”
萱美人曰:“妾身竟險因瑕碎玉,廖大人細(xì)微心善如此,怎會害妾身小莫,臣妾傷心亂了分寸,請王上責(zé)罰?!?p> 啟王自不會罰萱美人,只是寬慰,又御賜廖恢玉微廚之匾,此事皆大歡喜,此后廖質(zhì)便隨其父學(xué)廚,侍于李洲謀圣府,今日便是因知恕特使來,欲做白玉醉鵝待客。
李洲曰:“可有喂過?”
廖質(zhì)曰:“已喂過。”
李洲曰:“既已喂過,白鵝仍四處竄飛,便是未飽,不若再喂?!?p> 廖質(zhì)便依言再取來鵝食,果然從其而行,趙英卻心下無語,這謀圣一面言鵝,卻暗指其已結(jié)盟卻仍留于司啟城,來此一見乃仍有所求,便言廖質(zhì)曰:“且莫喂太多,太多便要撐死這白鵝也?!?p> 隨即回身欲回座,卻見李洲正詭笑相視,趙英便作一引身,意將李洲讓入,二人相視而笑。
隨即一番宴飲,白玉醉鵝果然人間美味,眾皆盡興,趙英臨走方送一冊書簡與謀圣,言為此訪之禮,謀圣自知其意,卻看得透,不過是紛來之人示一好,和平時博一個相互歡顏,遂亦謝其好意收下,送往李煙處。
卻說盧國那東門繡上舉計修,計修以其字為名得封定武將軍,往盧國北境宛瑩郡領(lǐng)兵三萬,駐守邊境之城大宣。
盧國以盛產(chǎn)石料起事,宛瑩郡得名乃因其所產(chǎn)石料精美非常,宛如瑩玉,而大宣城便是北抗遲國重城,三萬常備軍,戰(zhàn)時更會增兵。
而遲國邊境重城蒲城守將名施震,此人于四年前漸聞于世,傳聞施震天生神力,軍中無人能及其力,三老之一陸承聽聞此事,便傳來見,及至帳中,陸承問其曰:“軍中皆傳,汝之力乃天生神力,未知力之高下何如?”
施震曰:“未知天下何物之力為最?”
陸承告曰:“盧國有一蠻獸,名汐,身高近兩丈,四足皆闊,雖行動遲緩,卻能拉動千斤之石,當(dāng)為世上力氣之最?!?p> 施震曰:“此物可是尖耳長齒?”
陸承告其確是如此,施震言三年前曾于山野一遇,其時正伏地飲水,并言雙手拉其牙,汐掙脫不得。陸承不信,便將施震引入院中,言院中有一石碑,但能舉起,便信。施震上前一試,竟果將其掀倒欲舉,卻只能使其離地,施震曰:“此物光滑,無處著力”,陸承便命人將碑置于圓木,施震上前大喝一聲,竟果將其舉起,陸承大喜,封為將軍,至蒲城領(lǐng)兵守城。
計修至城兩月,城中之兵練得兵陣熟稔,兩月后秋收已過,計修便著人告施震,盧國亦有一勇力之人,名胡昂,不服其名,欲與其比力。
得聞此信,施震便欲領(lǐng)兵赴會,其下副將江方勸曰:“若果有人不服將軍之力,大可來此挑戰(zhàn),何故非要聚兵出城相會?恐為盧國奸計?!?p> 施震卻只是不聽,言其曰:“計修小兒,從未聽其名,不過無名之輩,且敢與俺比力,又定在遲國境內(nèi),俺若不去,豈非懼他?”
遂引兵三萬出城赴會,兩軍會于遲國蒲城之南二十里外,此地名為柏丘,為一處小丘,山丘上光禿無木,丘下卻多柏林。
遲軍開至柏林之外,江方又勸道:“此處四周乃林地,恐有伏兵,即便要比力,何不尋一處開闊之地再比?”
施震卻道:“俺領(lǐng)兵四年,那盧軍陣勢一眼看去,必有兩萬之眾,大宣城中不過三萬之兵,兩萬余皆在柏丘之上,即便要設(shè)伏兵,不過數(shù)千,有何可懼?”
便徑自領(lǐng)兵上柏丘而去,兩軍列陣,只見丘頂已設(shè)石兩排,自小及大,皆有十?dāng)?shù),計修施震各自領(lǐng)親衛(wèi)出陣,計修笑曰:“見過施將軍,我盧軍慕于將軍之力,引為奇談,卻有一位軍漢不服,軍中攛掇,本將只得約將軍比試一番,屆時高下自然一眼可知。”
施震大笑曰:“今日俺便讓汝等見識,何為天生神力?!?p> 隨即卻越過前方四塊石頭,直往第五塊而去,此石已有四尺余長,聽計修所言,此石有五百斤之重。施震上前,稍微活動,只見其悶哼一聲,便將石抬起,似乎多有余力,隨即告那隨計修來者曰:“胡昂小子,俺不欺汝,先試抬五百斤之石,也免了屆時石頭未能抬起,反將汝腰折了?!彪S即施震大笑,其下親衛(wèi)便隨其大笑。
未理施震及遲軍狂笑,那名為胡昂之人卻一臉平靜,直往第六塊石頭而去,此石已有五丈之長,按計修所言,此石其重六百余斤。
活動一番,胡昂長出一氣,上前抬石,一下便將其抬起。
見此施震便不敢再輕敵,仔細(xì)調(diào)節(jié)一番,才復(fù)往舉第七塊石,亦是舉起,胡昂便往舉第八塊石,竟亦舉起,施震面色沉重,便欲往第九塊石而去,其副將江方曰:“施將軍,那第九塊石當(dāng)有千斤之重,此時兩軍皆列陣此處,將軍不可犯險?!?p> 卻是未能勸住,反被其喝道:“今日乃力氣之爭,汝要俺敗乎?”
言罷行至石前,好生調(diào)整一番,這才行舉石之事,其石果重非常,施震勉強抬起,氣喘如斗。胡昂行至最后一塊石之前,卻只抬起一寸,便言施震曰:“若將軍能將此石舉起,俺便服將軍?!?p> 施震欲往,江方勸之不住,施震費盡全力,終將此石抬起,至一半,卻突跪倒于地,再抬不起,此時計修卻拔劍大呼一聲,便見盧軍直沖殺來,施震大怒,呼遲軍迎敵,交兵至酣,卻突聞兩側(cè)皆有數(shù)千兵馬殺出。
遲軍受伏,陣中大亂,兼之主將施震舉石力竭,軍中已失膽氣,被盧軍一陣掩殺,大敗,江方忙聚親衛(wèi)護住施震往蒲城退走,卻因柏林之困,走將不得,最終被盧軍團團圍住。
見勢已去,施震頹然道:“未想盧軍中竟有此神力之人,前番何以從未聽聞?”
計修曰:“胡昂雖力氣不凡,然能抬四百斤便是難得,當(dāng)不得施將軍勇力?!?p> 原來先前所列之石中,胡昂所舉之石卻是做了假,皆不過兩三百斤,施震聞言大悔未聽江方之言,舉石未先探查。至于伏兵,確是因計修臨時征召新兵于陣后充數(shù),卻調(diào)兵往林中以作伏兵。
言罷計修本意勸降兩位遲將,卻勸不得,便欲將兩位壓下,施震卻不愿被俘,領(lǐng)殘兵沖殺,施震舉石受傷,哪里有何戰(zhàn)力,施震江方殉國。
計修趁勢領(lǐng)兵攻城,盡得宗新郡南面蒲城、明寧、廣昌三城。
戰(zhàn)報傳回大閭城中,東門疇大喜,封計修為上將軍,領(lǐng)兵備守以防遲軍回?fù)簟?p> 舊恩新報薦李洲,堂前白鵝指所求。對癥詐計破遲軍,順勢奪城封上將。未知遲國丟城如何處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