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盧國廷尉張恒食客鮑禮,托恕相邦項和上薦其才,般慈覺其所為非君子之為,便著趙英探其操德,探得后便覺此人不可為用,后趙英獻(xiàn)策可用其亂盧。
卻說般慈與鮑禮于后殿一番虛與,告其需靜待時機,諾其大丞相之位,隨即趙英便差人于佑都上下紛傳,恕國有一大才到,正是石玉代珠之鮑禮。
一日,佑都一間酒肆之內(nèi),一桌三人正言此事,一人曰:“聽聞那盧國丞相前不久病死于家中,真是大快人心,盧國此番必會亂將起來,說不得我恕王便能趁機奪回河西。”
另一人言:“想得倒美,丞相去了,再尋一人便是。”
先前之人曰:“你當(dāng)丞相似你找婆姨?那可得擔(dān)一國之政,不過若是那盧國尋來一智者為丞相,恐又要攻我恕國?!?p> 其外一人曰:“嘿,那盧王聽聞都知命之歲,此番必不敢用青年之人為相?!?p> 有人便問:“此言何解?”
那人道:“你想,盧王都這般歲數(shù),若用青年之相,就不怕待其百年丞相專權(quán)乎?”
另一人便道:“也不盡然,聽聞東原諸多賢明之王,年邁之時亦多用才俊之相,還開疆?dāng)U土了。”
此人便道:“便是想用,恐其亦無處尋,那石玉代珠之人,如此大才,還往我恕國來呢?!?p> 三人言罷大笑,此般之事近日佑都多有議論,今日三人之后一人聞言卻作若有所思之狀。
盧國丞相病去,近日盧王東門疇正尋丞相之才,心中已有所屬,正是原盧國上大夫伊鈺,伊鈺執(zhí)上大夫二十余載,老成持重。
一日,東門疇正于后殿想起用伊鈺為相可妥之事,便有人傳恕國密探有事情稟奏,東門疇自是重視恕國之報,便將其傳入,密探將恕國大論鮑禮之事具告東門疇,東門疇聞之大怒曰:“寡人便非明主乎?”
其下少府忙道:“恕國偏狹之地,其民何論見識,王上且莫因此蠻民著惱,倒是鮑禮此人先前并未聽聞,竟是由我盧國跑去了那恕國?!?p> 東門疇聞言便也注意到密探所言鮑禮此人,便問密探:“可探得鮑禮何人?”
密探便將鮑禮之事具告于盧王,盧王聽聞,亦覺此人侍于張恒數(shù)載,乃情義之人,又能為主解困,有膽有謀,便著密探多加注意,然后召來張恒問起鮑禮,張恒曰:“鮑禮于府中勤勉行事,未曾訴苦酬勞之事,且多有智計。”東門疇聞之便生探其究竟之意。
有一日于項和府中,趙民尋來項沛,予其一書簡,央其假意不會,使那鮑禮來教。
項沛不樂,不愿為之,趙民便言:“可是讓沛妹妹難為?”
項沛不理趙民。
趙民只得又道:“沛妹妹便幫哥哥一次,若能幫忙,父親大人會高興?!?p> 項沛聞言心軟,卻作不快道:“民哥哥只想父親大人高興,卻不想妹妹高興乎?”
趙民忙接言:“哥哥何處惹妹妹不快,哥哥定然改之?!?p> 項沛曰:“我已相幫多次,哥哥半點好處也無,卻將妹妹做丫頭兒使喚了?!?p> 趙民聞言解下其脖頸一物,乃以繩串之貝,道:“趙民先前尚在固定波湖時,父親見我勤勉,便以繩串此貝送我,言說貝雖賤物,卻能伴珠而生,望我不要妄自菲薄,今日送與妹妹,趙民知妹妹之父乃項氏貴人,今又乃相邦,此物不能入眼,然卻是趙民最貴重之物,妹妹且莫言將汝作丫頭之言?!?p> 項沛忙搶過笑道:“誰言不能入眼,民哥哥父親真乃大文才,此貝可是乾師親串,妹妹甚喜,他日妹妹再送哥哥頸間之串?!北憬訒嗛_心而去。
書簡所述,乃是仲國先前有一王,其下將軍勇猛知兵,奪下空國一地,仲王卻將將軍召回,將軍依召回朝,其地卻被空國趁機奪回。
項沛便在院中作聲:“呀,這將軍怎如此之笨,便不能待新得之地穩(wěn)固再回?平白又失了去。”
作聲之時鮑禮正行至此處,見是項和閨媛,便和善問道:“相邦閨媛為何事所擾?可能告與鮑禮叔?”
項沛便順勢將書簡予鮑禮,曰:“今日在父親書房翻看,見此簡,其上所言之事大為費解,鮑叔,何故那將軍不等新得之地穩(wěn)固再依召回去?”
鮑禮看過此簡,心中大喜,面上卻無異色,告項沛曰:“此乃為臣之道,王有召自是當(dāng)依召而回”,說罷卻自往王宮謁見般慈。
迎入后殿,再召來侍者上茶升暖,般慈便問:“不知先生此來可是又有何高見?”
鮑禮曰:“王上明鑒,臣自受恩遇以來,便思如何為我恕國效力,近日思有所得,不敢不來告與王上?!?p> 般慈忙斟茶問策,鮑禮曰:“此番我恕國東面兩地失城,難以戰(zhàn)兩國,先前王上與空國盟約,空國雖應(yīng)同伐遲,卻只屯兵邊境,遲國雖調(diào)軍往北,那英將陸尊卻坐鎮(zhèn)元南,如此非可戰(zhàn)之勢。遂臣日夜思量,得有一策,那遲國陸尊之父陸承,乃遲國三老之一,如今其子又新得我元南十城,若行間謀,傳其有據(jù)元南自重之嫌,則其王子車信必召其回朝,便是不能換其主將之位,亦當(dāng)掣肘于其。”
般慈聞之作大喜之狀,自是一番贊賞鮑禮之才,隨即便命人依言行事。
那子車信本便是怯懦之輩,身側(cè)佞臣一番言語,便疑心此事,果召陸尊還都。
陸尊得召甚為著惱,心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想,其父卻差人送來親筆之書,命其還都,陸尊只得依其父之言還都。
陸尊回得上平城,便問其父何故要返,此分明乃小人進言,甚至乃敵國間謀,此番還都便是予恕國緩和之機。
其父陸承曰:“我遲國現(xiàn)乃新王舊臣,交替之際,如此情境,有功于國卻未必有功于王,有過于國亦未必不是有功于王?!?p> 陸尊受教恭敬往宮中復(fù)命,并言王上,此番南疆之戰(zhàn)稍緩,當(dāng)還兵權(quán),子車信卻未收兵權(quán),只言留陸尊于上平城多些時日,以便論功行賞,陸尊拜謝,留于上平。
此間諸事,為盧王所遣密探探得,報于盧王,東門疇聞之大驚,未想鮑禮竟有如此之才,心中意動,便問隨侍少府,少府曰:“如此可見鮑禮果真有大才,若能為我盧國所用,則盧國可于東原諸國間游刃有余?!?p> 盧王聞言亦覺是此道理,然其卻仍未決意,尚在搖擺,若起用鮑禮,畢竟是門客之身,且伊鈺雖無大才,為相卻是穩(wěn)妥之舉,遂又命人著意探其于恕國之為。
近日,趙英乾師府之側(cè),有恕國官員大張旗鼓,測量其側(cè)之地,便有人奇道:“好端端的,怎生有官人來此量地?”
有人答其曰:“汝尚未知,此前石玉代珠之人,近日聽聞又獻(xiàn)大計,我恕國王上欲封其大丞相,此番必是在備其官邸?!?p> 便有人道:“好家伙,看那官人所量,這未來大丞相之邸,恐快及乾師之邸也?!?p> 先前答復(fù)之人道:“嘿,誰叫那先生有此大才?我恕王早已有招賢之令,恐不日我恕國便是,乾師國卿大丞相同朝,屆時必是智計百出。”
此中言論傳入東門疇之耳,東門疇心中真好似如油煎之。
隨侍少府曰:“王上,臣不便言朝政之事,有一言卻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p> 東門疇曰:“汝隨侍寡人多年,免你無罪,但說無妨。”
少府便言:“那鮑禮既有此大才,王上何不召為己用,其畢竟乃盧國之人,若果真效力于恕,此消彼長,恕國之才多我遠(yuǎn)甚?!?p> 東門疇聞之大為震動,忙喚來張恒,命其親往恕國佑都,以往日情分說其還盧,將以丞相之位待其歸國。
三番探索,一知其名,二知其才,三知資敵之患,東門疇終決意召其歸國為相。
卻說鮑禮見張恒親至,言盧王欲以其為相,心下大喜,畢竟趙英吳芒之才早昭于世,卻無甚底氣與其周旋,又聽得般慈所言,恕國官吏無有甚發(fā)財之機,遂作大為感動之狀,應(yīng)下張恒。
其后又往見般慈,言其夜中觀月,思及家鄉(xiāng),欲還盧國,般慈作不舍之狀,卻言感佩其一片為母國赤子之心,不忍使其割離,大嘆緣分。遂鮑禮終隨張恒回至盧國,為盧國新丞相。
再說那恕國東面河西之地,陶縱領(lǐng)兵奪得河西六城之后,便差人日夜加固各城,又以與恕國對峙之城彭澤城為最。
一日突有人來報,有探馬于哨探之時,見有村民在行搬遷之事,便問其何故搬遷,起先那些村民皆不答此言,后于威脅之下方告,原是恕軍此前有人來告,恕軍要以水攻之策攻我彭澤城,方才偷告村民搬遷之事。
陶縱聞之大驚,忙著人拿來輿圖,其副將錢湛曰:“彭水乃自西繞彭澤城往東而去,彭澤城處高地,恕軍如何能以水攻之策攻我?恐是其亂我軍心之謀。”
陶縱卻言:“既然村民已行搬遷之事,不可輕視,兵乃死生之事,明日汝守城,本將親往探尋水脈,輿圖不足言清?!?p> 錢湛曰:“周圍各地早已探過多次,再探恐亦無有更多收獲。”
陶縱曰:“山川之勢,眼睛常可蔽人之判,本將不放心,明日尋些山中之民,再探一番?!卞X湛便不多言。
翌日,陶縱便命錢湛守城,自領(lǐng)其親衛(wèi)往探山勢水脈,然其探來,終是不知恕軍要如何行水攻之計,正自皺眉苦思,見有一村民抗鋤而過,便召其問曰:“百姓家,汝之地在此處乎?”
那百姓見是官兵,便恭敬曰:“官爺,小民土地不在此處。”
陶縱奇道:“既不在此處,百姓家到此何為?”
百姓曰:“小民來此挖石堵溪,堵了溪水便能去小民之地?!?p> 陶縱聞言恍然大悟,忙問:“百姓家,可知此處何地能一觀彭水?”
那村民指一山曰:“若要看彭水,那牛堂岡最好,不過離此尚遠(yuǎn),爬上岡怕是要到申時?!?p> 陶縱自是不怕路遠(yuǎn),便請那村民引路到牛堂岡,村民自是應(yīng)其所求。
山中果然難行,一行人一路循小路而走,待到紅霞披林,草覆虹衣,方才到牛堂岡頂,果然視野開闊,可見彭水自山中出,繞過諸山方才到彭澤城外,再往東而去。
陶縱見之,忙叫人拿上輿圖,對照先前探馬所報搬遷之村,見其村正在彭澤城西,兩座山之中谷地,谷地東連彭澤城,西面卻直通彭水,陶縱大驚,其下親衛(wèi)隊長黃勝問道:“將軍何故驚奇?”
陶縱曰:“若恕軍果能有法斷彭水于此谷口之下,則彭水便會從此谷直灌彭澤城。”
黃勝曰:“如此豈非大為不妙?”
陶縱曰:“既已知其意圖,尋人看住彭水,旦見有恕軍欲行攔水之舉,便來報,屆時出兵擊之便好?!?p> 黃勝聞言便道天色已晚,當(dāng)早歸,陶縱亦是此意,便喚隨行眾人回,村民便再引路帶陶縱一行回。
行至半山之時,便已入夜,好在今夜月明,清冷之光游曳于林,白光之紗隨風(fēng)飄然,陶縱一行火光與月光冷暖相舞,在此山中若葉隨水而下。
正當(dāng)此靜謐之中,突聞得兩側(cè)一陣號聲,便見有人趁夜殺至,陶縱一行大驚,衛(wèi)隊尚未列隊,來人已是殺入陣中,其后之人不辨其數(shù),黃勝護住陶縱攜兵往山下突圍,待突圍而出,親衛(wèi)已有過半為此伏而折。
正沿來時路下山之時,陶縱卻叫停隊伍,黃勝忙問:“其后伏兵恐將殺來,將軍何故停留?”
陶縱曰:“來者早候此處,下山之路恐亦有伏兵?!?p> 好在那引路村民亦被其護住,陶縱忙問可有他路可走,村民告其尚有一路,卻非往彭澤城去,陶縱哪管路往何處,只要能擺脫追兵,自是可繞道而回,遂令其引路轉(zhuǎn)道而走。
陶縱領(lǐng)得親衛(wèi)一行摸黑而行,突見兩側(cè)舉火,一陣箭雨便疾射而至,其后喊殺嘯林,黃勝只得護住陶縱一陣拼殺,豈料來敵勢大,頃刻便只余十?dāng)?shù)人,被埋伏之人團團圍住。
陶縱見勢已去,便問道:“不知是哪路英雄,如何知本將要來此處?”
只見埋伏者中行出一人,黑鎧豹衣,正是周異,其大笑曰:“還得多謝陶將軍引路之人,非如此,伏于來時之路恐已為將軍察覺。”
陶縱再一看,身側(cè)哪還有那引路農(nóng)夫,反是那來將之后行來一人,正是先前農(nóng)夫,周異笑對那農(nóng)夫道:“離厭將軍伴陶將軍半日,可看清其貌?”
離厭大笑:“看清矣,原也非是何三頭六臂之人?!?p> 陶縱聞言皺眉問道:“便是將軍引陶某至此?汝是何人?”
周異這才答陶縱之問:“本將周異,此番領(lǐng)眾兄弟圍將軍于此,卻是因眾兄弟為陶將軍兩次大敗,卻未能見過將軍雄姿,這才引眾兄弟來好生看看。”
陶縱怒曰:“士可殺不可辱,既被將軍誆至此處,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卻莫如此辱我。”
周異卻笑道:“將軍錯意,周異只是領(lǐng)眾兄弟看看敗我恕國之將是何模樣,卻非是要將軍之命,將軍自便。”
隨即果叫人讓開其路,陶縱見周異果要放其離去,留一言后會有期,便領(lǐng)所余之人取路而走。
此間埋伏之事自是傳入佑都,朝上眾臣雖未怒斥,卻亦多有微詞,周異既已圍住陶縱,何故卻要放其離去,言中自是多有不滿,正當(dāng)眾臣一片質(zhì)疑中,卻聞得一人歡暢大笑,眾人皆是不解。
巧謀傳言流盧境,三索其事拜新相。智以水攻賺入山,一圍陶縱識其面。未知朝堂大笑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