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索瀚逆勢,荒河谷地一戰(zhàn),百里平滅齊爾,索氏獨領北原西南兩地,此戰(zhàn)儀國北出貫石要塞,鎮(zhèn)納遲助索氏,諸國均知。
遲國廟堂有一人名鄧毅,為遲儀郎,彼時代國來攻之時便乃不應予珠之派,后子車信扶為國君,費張陸三家掌朝,便緘口無諫。
今日得聞北原之事,方再上諫遲盧同附于代,可盟盧同伐南疆,南疆雖為丘陵之地,然數年間已起有城池,奪南疆之地可豐遲國,且恕無將,盧國此前已取河東之地,今日兩國同盟,盧可取河西,我可取元南。
費允經營之地便在遲國之西,遂意屬此策,奔走三族同上疏贊同此策,子車信便從之,鄧毅往盧盟約共起兵伐恕。
啟元二六三年春,遲國起兵八萬,盧國起兵六萬,分往恕元南、河西而去,而西原左氏聽聞東原兩國伐恕,亦起兵六萬往恕姑曲之地而去。
軍報傳至佑都,滿廷皆驚,般慈忙召趙英吳芒問策。
吳芒指輿圖謂般慈曰:“王上請看,我恕國十三部,其西有上干部、上云部、公墨部,其東有上元部、公余部、司離部、公門部,其南公尹部、公和部、公史部未與他國接壤,其北宗項部、上方部、上呂部崇樞道現尚屬荒川。其西左氏來攻,然其后乃西原為恃,若決意取我姑曲之地,上干部不能拒敵,則情勢危矣,可著上云部及公墨部沿涇水出涇連山往救姑曲,公和部從金平道出花費日久,然亦需往救。其東盧國所犯河西之地,有苦河尚可拒敵,公門部可馳援公余部,公史部公尹部當沿南岡道出三臺雪山往救。遲國所犯元南之地,其西乃屈谷,司離部可馳援上元部,上方部上呂部可從屈谷之道往救。”
般慈聞之,心下稍安,忙又問布將之事,趙英曰:“三家來犯,西原左氏最兇,然元南之地最為緊要,若元南有失,荒谷將受東原兵鋒所迫,只余南岡道可行,事急之下無法迅速馳援,東面再無還擊之力。”
議定,以吳芒之策調兵,韓亙領上元部所在元南之戰(zhàn),吳芒往上干部領姑曲之戰(zhàn),宗項部項同頗武勇,有急智,往公余部領河西之戰(zhàn)。
啟元二六三年三月,項同領公余部公門部合兵兩萬三千余,與盧軍于苦河對峙。
陶縱此前一戰(zhàn),深知恕軍戰(zhàn)陣之弱,然民悍勇,遂未急于渡河而戰(zhàn),反倚河東河畔三城與恕軍周旋,每日渡江試探,恕軍兵寡,只得嚴防。
豈料陶縱每日抽盧軍兩千,緩緩聚兵一萬六千,由副將錢湛領兵,繞河東丘陵之地往北,摸至河西,火速拿下河西北側三城。
項同只得放開苦河防護,分兵至各城,幸而公史部公尹部兩萬援軍已至,各城方能有兵可守,再以恕民勇悍,盧軍不敢輕入村落,項同領兵八千往來各城,成游擊之勢擊盧軍小部及輜重,河西陷入膠著。
同此之時,吳芒至恕國姑曲,領三部之軍三萬六千余,倚姑曲四城據守,姑曲水脈調動軍資。
本料西原之勢必兇,然西原軍似不急于攻恕,大軍扎營,每日便作進攻之態(tài),卻未大軍齊上攻城。
吳芒恐此乃左氏疲兵之策,遂四城均分班輪守,然左氏不知何故,僅與恕軍于鈞陽城往復爭奪,奪下亦未有重兵駐守,便引軍往他城,任恕軍奪回,然后再攻,后公和部領兵一萬出金平道至,姑曲之戰(zhàn)便反成拉鋸之戰(zhàn)。
而元南之戰(zhàn)實乃最險,遲國此前于東原九國雖非霸主,然其地尚廣,人才頻出,與空國累戰(zhàn)而不衰,若非遭天災之禍,代軍亦難攻入上平。
此前遲代之戰(zhàn),其大將柳英及軍師葉玉殉國,后費張陸三家得勢,陸家陸尊領上將軍之位。
陸尊字瑁修,陸家主陸承之子,少時好勇,常聚游俠行霸市之舉,后遇仲國公子昆吾政訪遲,公子政言其雖霸市卻未欺行,可謂護一街之道,然胸懷不足稱英雄,陸尊折服于其風度,轉修兵法,有少年英將之名,其下游俠張韶、范越亦成遲國將領。
恕軍與遲軍會于元南之東,韓亙未曾領兵,雖有資望,眾士卒同心聽命,然不敢輕動,領四部之兵五萬余,具從吳芒之命據城而守。
陸尊見恕軍謹慎,便著人探其主將,方知韓亙原乃空國一飼馬之人,仗武勇領兵,遂每日大軍攻城,旦遇恕軍還擊則退,如此往復十余日。
其后又差張韶、范越各領兵一萬于城外十里駐守,每日多出歡暢之語。
韓亙戰(zhàn)前頗無底氣,但見遲數日攻城其勢頗弱,方覺恕軍勇悍而遲軍疲弱,遂同四部將領相商,趁夜領兵八千襲張韶之營。
至夜,韓亙攜兵悄聲摸至張韶之營,見營中松懈,守營之人多有寐者,便焚火襲營,遲軍慌忙而逃,無人拒敵,韓亙領兵追擊,張韶來拒,不至十合便掉頭而走,韓亙不敢深追,只將其營焚毀便即回師。
張韶被襲,范越翌日便拔營退五里而守,日夜謹慎,然數日后,又有歡暢之聲,韓亙故技重施,又往襲營,遲軍果又慌忙而逃,范越見韓亙,未戰(zhàn)便膽寒而走。
兩次襲營,恕軍士氣大漲,一日,遲又來攻城,攻一時辰,見恕軍抵抗甚勇,又退兵而去,韓亙便請四部之將入營,告其曰:“遲軍乃弱旅,攻城無有決死之心,守營不知謹慎之意,亙意領兵襲其大營,或可退敵”,四部之將亦覺有理,但又恐有失,便共決韓亙領兵三萬往襲遲營,余者謹守城池。
至夜,韓亙領兵摸黑而至,聞遲營中有弦樂之聲,便引火而攻,豈料營中竟僅撫琴而笑之人,韓亙大喝不好,忙欲整軍而走。
此時卻有箭矢如雨而至,恕軍慌忙之下,損失慘重,隨即便有張韶、范越領兵前后殺來,韓亙拍馬便領兵往側面殺去,張韶舉槍來阻,韓亙只得迎戰(zhàn),戰(zhàn)數十合,未分勝負,范越舉刀殺來,韓亙左右接戰(zhàn),豹首血紋槍舞作一團,突一冷箭至,韓亙忙回槍蕩開,范越一刀劈至,韓亙忙又倒身而避,范越一刀自其面劃過,韓亙自其面左上直至右下盡翻皮染血。
韓亙大喝一聲,揮槍迫退二人便走,至城下,僅余三千余兵得返,陸尊趁勢攻城,一路披靡,元南十五城,盡丟其十,恕軍方才據屈谷之側五城止遲軍之勢。
啟元二六三年七月,遲國據有元南十城,各城派兵駐守,遷民至元南之丘,盧國共占河西之地北六城,亦派兵駐城,遷民而治,恕國大敗。
唯姑曲左氏不急不緩,竟仍與恕軍拉鋸于鈞陽城。
韓亙刀傷得愈,往告罪于般慈,般慈恐其戰(zhàn)心受損,好生安慰,此后趙英便來面見,謂般慈曰:“我恕國新立未久,遭逢此三家來欺,遲國得我元南十城,盧國占我河西六城,何以左氏有西原為恃,一城未克,此誠異數,佑都之北便是崇樞舊道,無險可守,若西原繞而來攻,恕恐有滅國之險?!?p> 般慈聞之,甚覺驚懼,忙調兵北出,重開崇霄道至東西道前,于兩側雄山之間,開山取石,筑北崇關,日夜不停加固,駐上方部上呂部新兵,關下筑子城,兩部之兵以城生息,其心稍安。
恕國丟城失地,元南河西兩地余城皆以重兵相駐,姑曲之兵亦不敢輕動,盧遲兩國亦無一戰(zhàn)而克余城之力,戰(zhàn)事稍歇。
啟國都司啟城,自啟黎領其擁者至此,已近四百載,數度擴建,及至今日,墻高五丈有余,寬逾六丈,青石鋪地,上綴以箭樓,巡隊不停,全城六千余畝。
王宮啟令宮雄踞其北,最高處入山腰,每日掩入霧中,左為宗祠及族人居所,右為祭壇之地及祭禮之人所居。
啟令宮南為各文武之居,其西乃啟韻衛(wèi)之營,其東便是啟學宮,司啟城南為民居商社,共三千余畝。
其西南角處有一小門,名西掖門,乃司啟城往外運污穢之門,因由此,西南角所聚多為司啟城貧弱之民。
西掖門下,崗哨之側,有一茅屋,其內狹小,僅可容一床一幾。
一日午間,其內有吟詩之聲,詩曰:“司啟城下一茅廬,夜游萬里酒一壺,日照青磚熠熠輝,攪我天下夢一回。此問所夢因何困?原是靜湖乍秋雷,秋雨連綿偏逢漏,遍尋無材修墻闈。欲以四柱補天缺,四柱尚需鎮(zhèn)邪鬼,其聲囂囂扶搖上,典書利刃敬作陪。錦袍名士圣人經,敝衣丐兒堅壁壘,文劍即可驅逆祟,武策亦能壯須眉?!?p> 崗哨之人聞得此詩,大笑問曰:“卓先生今兒又往哪里賺來酒喝?”
茅屋有人答曰:“你這廝,聽得詩策數載,安得還是一愣子?!?p> 便見茅屋出得一人,此人身長八尺,不惑之年,面似冠玉,刀眉長髯,狼目虎軀,髻發(fā)于后,身著青氅,其內卻是襤褸之衫,若抱書之虎,無羽之鶴。
那崗哨之人又大笑:“卓先生,你這大氅都要沒色兒了,何苦衣之?”
被喚卓先生之人未理那崗哨之人,召來玩耍童子,謂其曰:“若見謹哥兒淼哥兒異哥兒三人,且喚來此處。”此后便仰首望天,那崗哨之人見此,又復再笑,卻未再言。
此人姓白名卓,字弘毅,所來何處未有人知,到此間已數載,未謀半職,然其卻時有肉佐酒,便于茅屋飲酒賦詩,此間之人多為白丁,遂稱其一聲先生,其亦多有教此間童子習文斷字,倒也稱其先生之稱。
至將夜之時,有三人先后而至,皆青年之姿。
先來者七尺八寸,面若圭璧,鋒眉丹眼,梳發(fā)于后,未見一縷亂絲,身著白衣,其上補丁整齊,翩翩然若凡塵之鳳,來人姓樂名謹字茂典,啟國之南曲霜郡人,世代書香,后至啟學宮,與文圣之女齊語沛相識,然世事難順人意,啟公子信博求啟王賜婚,齊語沛轉眼為世子妃,啟學宮諸學子以此打趣樂謹,然樂謹此人以正道為基,不著虛言,為啟信博不容,差人殺之,后逃至西掖門為白卓所救,化為一丐,于此渺渺塵市一直至今。
次來者八尺二寸,細眉星眼,眉眼含笑,頭戴綸巾,文衫長袍,卻為紅衫青袍,腰間尚掛一似玉之葫,來人姓上官名淼字韶逸,本為坊間一潑皮之人,每日便擺殘棋詐人來破,后遇白卓,白卓見此人奇人之裝,便與其相商破棋當可選先手,數破其局,便從白卓學棋,焉知潑皮竟天賦棋才,極擅奇路,隨白卓至今。
押后而至之人則更為怪誕,身長八尺六寸,鷹眼虎頷,卻冠發(fā)青衫,手執(zhí)一扇,不知之人還道是雄姿士子,然來人姓周名異字修銳,此人其實先前乃司啟城江湖幫派義堂之人,好蘭花,卻手辣之極,后得遇白卓,白卓以賞蘭見識與其相交,后一日,義堂與一幫紛爭,白卓留其賞蘭,周異雖欲往爭亂之地,然念及此番勝券在握,遂留,翌日便傳義堂連根為人所拔,后一直留于白卓身側。
此間四人,雖行止異常,卻無半職在身,所需之物或討或巧言而取或詐或有人相送,然所為到底是行乞之舉,此間之人相熟后,便冠之四丐先生。
四人時常便會于白卓茅屋,崗哨之人見三人又至,便打趣曰:“四丐先生此番又有何事相謀?”
他人皆未理此人,上官淼謂其曰:“此番所謀,或可將使啟廷大震,天下風云聚散亦未可知”,崗哨之人自是不信,嗤笑不理。
四人至茅屋分坐,各取所討之物置于幾案,倒也尚算一宴。
白卓便謂三人曰:“其外之人已于北原攪動風云,我等亦可行其勢也?!?p> 三人聞之肅然,以待后話,白卓果又言:“然此前尚有一事未了,其外其內,互監(jiān)行事,旦有所逆,互鏟其叛,我等尚需誅其外叛逆。”
樂謹正色問曰:“不知是何人?”白卓蘸酒于桌寫道二字,正是許孤,三人皆驚詫。
三面拒敵舉國應,敗軍失地余悲呼。城下茅屋高人語,四丐相謀誅許孤。未知許孤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