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臨淵緩緩醒來,卻被面前一道耀眼的白光照的實在睜不開眼睛。
耳邊水聲湍急,仿佛從壁立千仞的絕峰之巔飛流直下,落在深潭之中,引得水花飛濺。
葉臨淵好不容易才適應(yīng)了眼前耀眼的光芒,睜開眼睛就發(fā)現(xiàn)自己正深處兩山相夾的一處谷底,山高蔽空,十分險要。
不遠(yuǎn)處是從峰頂激流直下的飛瀑,而此刻的他正在山峰腳下,他手摸在身子下面的石頭上,青石冰冷入骨,寒氣逼人。
他體內(nèi)氣息均勻,只有一些皮肉外傷,此刻也早就凝血結(jié)痂,沒有一絲感覺,這對一個修行者來說更是算不得什么。
他開始回想之前所遇到的事情,腦海中只記得最后時刻大地劇烈顫動,裂開數(shù)條縫隙,他們幾人無一幸免都掉進(jìn)了縫隙當(dāng)中。
再次抬頭望去,兩座高山險峻挺拔,蒼松翠柏,河水緩緩而去,泛起清澈的水花,竟是完全看不出自己到底是從哪里跌落此地的?
他休息了片刻,小心的從長滿濕滑苔蘚的大石上起身,他還要趕緊尋找一同落入深谷的其他人。
站在巨石上四處遙望,視線所及之處不見任何人跡蹤影,他不禁放聲喊道:“小妹,百里,俞痕,你們在哪里?”
“在哪里…”聲音空曠,不久后回蕩而來。
葉臨淵皺起了眉頭,他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大聲喊了無數(shù)遍,可連一絲回應(yīng)都沒有,有的只是游蕩著好像幽靈一樣的回聲。
他嗓子喊的干了,快要裂開,五臟六腑中好像有一團(tuán)火要把他整個人都一起烤干。
在水邊捧起水來猛喝了幾口,甘甜涼爽,極為可口。
吐了口氣,葉臨淵恍然明白,自己落入的這個峽谷一眼望不到邊,或許落下來之后他們相隔較遠(yuǎn)也說不定。
他舉目眺望,除了一處處起伏的大小峰巒就是如畫綠茵,加上湍流而去的水聲,這里竟是個風(fēng)景如畫的地方。
忽然,他目光所及,看到遠(yuǎn)處有一處與其他地方極不相同的畫面,那是一座聳立如劍的高山,抬頭仰望,卻有一塊光禿禿的石壁順著山谷的方向延伸向前。
石壁光滑如鏡,偶有光芒閃過,而且一閃即沒。
葉臨淵每看到那道奇異光芒,便會不覺生出神往之心,于是不知不覺順著溪水沖擊下來的方向逆流而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巨大的石壁已經(jīng)近在咫尺,而石壁下面居然還站著一群單薄且無聲的背影。
葉臨淵不由大喜,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好像有什么不對,喜色變成了擔(dān)憂。
石壁之下,俞痕,秦朝月,還有顧人城等人竟然全部席地而坐,一動不動的呆望著。
葉臨淵忐忑著越走越近,而一向機(jī)警過人的秦朝月和俞痕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
“老魚!”他低聲叫道。
可是俞痕依然置若罔聞。
突然,一陣?yán)坐Q之聲傳來,在耳邊炸響,而這聲音明明就是面前石壁上傳來的。
他雙手已經(jīng)搭在顧人城和葉韻心肩頭,并急促提醒其他人快快離開。
哪知道妹妹葉韻心忽然轉(zhuǎn)回頭望向他。
“哥,那個里面有東西”
葉臨淵抬頭望去,只見剛才還光禿禿的石壁上居然煥然一色,上面空山鳥語,水色氤氳,光影交錯間浮云飛逝,滄海集于一線之間。
如此勝境當(dāng)真美不勝收,仿佛不似人間。
光陰似箭,人間滄桑,誰不愿置身這萬籟無聲,心卻怡然的世界當(dāng)中?
突然,有一陣風(fēng)卷來。
吹的山上樹影搖曳,隆隆霧氣也被吹散,樹枝上的燕雀驚叫一聲展翅而飛。
緊張的氣氛剎那間降臨。
葉臨淵的心也開始皺緊,可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從眼前的世界里走出來。
一道炫目的光輝在極遠(yuǎn)處的天際出現(xiàn),仿佛是夜星在堂堂白晝突然間綻放出光彩來與天地爭輝。
不久后,那道光如從天穹最混沌茫然處墜落,直達(dá)人間。
那是世上從未見過的光芒,它從天上來,卻與這個世界有著完全不同的色彩,它耀眼炫目,它讓百花齊放,讓魚躍龍門,讓整個大地?zé)ㄈ灰恍隆?p> 可這樣的美好卻在最盛大的一刻突然凋零,猶如曇花一現(xiàn)。
一切的絢爛都在瞬間灰敗,除了灰色之外也再沒有其他顏色。
那是死亡的顏色,是人間的劫難,是永恒的寂靜無聲。
這一刻,每個仰頭觀望的人心底也好像經(jīng)歷了一場剎那芳華,絢爛之后便是凋零。
人何嘗不與樹葉一樣,終究要歸于一抔黃土。
葉臨淵急促的喘息著,任俞痕和百里奚如何呼喚也一動不動,葉韻心急得抱住他,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一道光帶走了這個世界的繁華和喧鬧,帶走了所有的與生命相關(guān)的一切,從此后山河破碎,日月無光,一切都變成了灰色。
他在毀滅之后的荒原里不停的奔跑和尋找,最終在一條蔓延至天穹的梯子前停下腳步。
一個背后閃著無比耀眼光芒的人從天梯緩緩走來,他手里握著一把劍,他舉手間是睥睨天下的氣勢,他俯首世間蒼生,視一切如螻蟻。
他無情的看向腳下的世界,再往前一步就將涉足,然而他將那把劍舉了起來,舉過了頭頂。
這時候,一道凌然的劍氣劃破了蒼穹,即便是那個站在天梯上的人見了也不能視若無睹。
劍氣沖破九霄,最終卻出現(xiàn)在下界如同螻蟻的自己手中。
他手里握著一把看不清模樣的劍,再抬起頭時就看到了一雙金色的瞳孔。
那個人在看著他,在世界萬千人海中找到了他。
鬼使神差,他顫抖的手緩緩抬起,用劍指向天梯之上。
…
就在眾人都圍在葉臨淵身邊,守著失魂落魄的他時,巨大的石壁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細(xì)小的裂紋。
那裂紋逐漸擴(kuò)大,直到貫穿整個石壁,接下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石壁竟然倒塌。
一個孤獨蒼然的背影,出現(xiàn)在山水之間。
灰衣在陽光下勾勒出的脊背微微佝僂著。他站在一座孤墳旁,看著那一群“孩子”,突然手中多出了一把木劍。
而他好像已經(jīng)化作一座雕像,變成孤墳前的一塊石碑。
這樣的人,這樣的劍,這樣的孤墳,舉世不見第二個。
可是他就在那里,與山川相對,與天地相對,也與自己相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