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興旺繼續(xù)向前走,發(fā)現(xiàn)了一小片楊樹林。
林子里的落葉厚些,看起來很柔軟,但他沒有把腳伸進去。
邵興旺心想:這清涼的秋天的早晨,一定還有沒睡醒的小蟲或者小獸之類的動物躲藏在里面,自己走在石板鋪就的小徑上,皮鞋拍打著路面發(fā)出了聲響,已經(jīng)很不禮貌了,再把一雙大腳伸進厚厚的落葉之中踩踏,那更顯得野蠻和暴力。
再說,這么多枯黃的葉子從各自不同的枝條上落下來聚在一起,也著實不容易,它們正享受著清晨甜蜜的露水,或者在悄悄地交談著什么,還是別打擾為好。
邵興旺穿過小樹林,又回到了街道上。
道路兩邊是典型的海綿城市景觀。
兩排高大的法桐靠著道沿整齊地排列著,因為有了海綿凹槽里水的滋養(yǎng),即使在最為干旱的三伏天,它們依然有充足的水源可供汲取,因此,它們都長得極為健壯和茂盛,葉子也比秦都城里的法桐葉子大,密集厚實,這是水分充足營養(yǎng)充足的有利證據(jù)。
大自然不像人類,它很少干那種自欺欺人的事情,法桐是自然的一部分,它遵守著自然界本身就存在的規(guī)律,它不逾矩,也不二過。
邵興旺沿著路朝學校的方向繼續(xù)前進,過了十字路口,看到路邊栽的樹和校園里的一樣,葉子非常紅艷。
他認識這些樹,但不知道它們叫什么,只是覺得好看,紅紅亮亮,讓單調(diào)的街道頓時有了光彩,有了熱情。
其實,一路走來,最令邵興旺感到驚訝的是道路兩旁的木犀科喬木——女貞樹。
它們的枝頭掛滿了沉甸甸的紫色果實,一串一串,非常繁多,像極了葡萄。
女貞樹他在很多城市都見過,像海綿城市里長得如此茂盛,果實結(jié)得如此繁多的女貞樹,他還是頭一次見。
這也引來了許多的灰喜鵲,唧唧喳喳在枝頭跳躍,好不熱鬧。
路過一個安置小區(qū),邵興旺看到兩個老頭在下象棋,旁邊還有四個看棋的人,加上看了一小會兒的邵興旺,算五個。
棋盤是用三合板做的,能看出來上面的棋格是用毛筆畫的。
棋盤架在一只生銹了的油漆桶上,另外兩只桶上坐著下棋的人。
邵興旺發(fā)現(xiàn),在他觀戰(zhàn)的五六分鐘里,看棋的分成了兩派,一邊爭吵一邊廝殺,你分不清拿棋子的手到底是誰的手,也不曉得誰到底和誰是一派,總之,手快的時候,唾沫星子也快,離得太近會濺到人的臉上。
真正下棋的兩個人在一堆亂手和唾沫星子的逼迫下,身子不由得后仰,插不上手,也說不上話,兩個人都面無表情,成了看客。
看棋的人越下越來勁,越吵越兇。
看到他們投入的樣子,邵興旺覺得很有趣。
他想起了自己手上還有工作要處理,不能在街道上溜達太久。
沿著城市的街道,邵興旺走了大約四十分鐘,回到了學校,停下腳步的那一刻,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汗,感覺神清氣爽了很多。
邵興旺剛回到辦公室,口袋里手機鈴聲就響了。
邵興旺掏出手機一看,是羅芙蓉打來的。
“老邵!”羅芙蓉在電話那頭叫道。
“叫哥!”邵興旺說。
“嘿嘿嘿,狗子哥!”
“線團,你好??!聽到你的聲音,感覺好親切?。 鄙叟d旺高興地說,“最近生意怎么樣???”
“馬馬虎虎!”羅芙蓉說。
“什么叫馬馬虎虎?”邵興旺問。
“不好不壞!”羅芙蓉回答。
“什么叫不好不壞?”邵興旺明知故問,他今天心情大好,故意逗逗這位昔日老朋友。
“狗子哥,你討厭,故意逗我?!绷_芙蓉埋冤道。
“我有正經(jīng)事和你商量?”羅芙蓉說。
“啥事?”邵興旺問。
“關(guān)于企業(yè)轉(zhuǎn)型的事?”羅芙蓉說。
“嚯,好家伙!關(guān)于企業(yè)轉(zhuǎn)型,你不和你家老霍商量,不和你的企業(yè)家朋友商量,和我這個教書的先生商量,我能給你們什么建議?”邵興旺說。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绷_芙蓉說,“你有空沒?我和老霍想請你和荷花到外面吃頓飯?”
“只要荷花同意,我就沒問題?!鄙叟d旺說。
“這次我和前程還邀請了尤鵬飛和王美麗兩口子。”線團說。
“這個?”邵興旺有些猶豫,問:“咱們吃飯,為什么還要邀請他們?”
“你們原單位,北方重工機械廠你還記得沒?”羅芙蓉問。
“記得,當然記得!”邵興旺說,“我工作的第一個學校就是北方重工子弟小學,怎么會忘記?”
“尤鵬飛他舅現(xiàn)在是副廠長兼工會主席。托他的關(guān)系,我們想把全廠職工的工裝大訂單拿下來?!绷_芙蓉說。
“你們想和尤鵬飛拉關(guān)系,讓我們兩口子作陪?!鄙叟d旺說。
“聰明。狗子哥!”羅芙蓉夸獎道,“你知道現(xiàn)在生意難做,我雖然和王美麗是好閨蜜,但你知道,當年上學那會兒,為了你,我不僅羞辱過尤鵬飛,甚至還動手打過他。這次,是他提出來讓你們夫妻也來。所以……”
“呵呵呵,呵呵呵……”邵興旺笑著說,“你呀你呀,還是當年那個古靈精怪的鬼丫頭。你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我不去不行??!”
“你答應(yīng)了?”羅芙蓉問。
“我不得不答應(yīng)??!”邵興旺說。
“那好,一言為定。時間和地點我再確認一下。等我電話。拜拜!”羅芙蓉說完,掛斷了電話。
下班回家路過幼兒園,邵興旺看見妻子趙雨荷帶著兒子剛從幼兒園出來。
“狗子哥!”
“爸爸!”
“嗯!乖兒子!”邵興旺一把抱起兒子親了一口。
“快下來,要學會自己走路。”趙雨荷說完,兒子邵謙誠掙扎著從父親懷里下來。
夫妻倆帶著兒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趙雨荷首先打破了沉默,問:“狗子哥,線團給我打電話了?”
“打了。”邵興旺回答。
“和尤鵬飛王美麗他們一起吃飯的事情?”趙雨荷問。
“是的!”邵興旺回答。
“你去嗎?”趙雨荷問。
“不想去也得去呀!”邵興旺說。
“我感覺尤鵬飛專門讓你和我一起去,不僅僅是吃個飯這么簡單?”趙雨荷說。
“生意人之間請客吃飯,搞社交活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邵興旺說。
“我們和線團一家,吃多少次飯都沒有問題。但只要一牽扯尤鵬飛,這飯就一定吃的不簡單?!壁w雨荷說。
“你是擔心這頓飯是一頓鴻門宴?”邵興旺笑著說。
“那到未必,但肯定不好吃。不信,你走著瞧!”趙雨荷顯得很自信。
“謝謝夫人提醒。這一點,我也想到了。尤鵬飛專門借線團的這次飯局邀請咱倆去,一定是有求于咱倆??稍蹅z,一沒關(guān)系二沒權(quán)利,還窮得鈴兒響叮當。咱倆能給他辦什么事?孩子上學的事?不過他們的女兒,還沒有咱們謙寶大。他親戚孩子上學的事?如果是這事,對我來說也就是一句話,沒什么好擔心的?”邵興旺說。
“尤鵬飛心術(shù)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要防著點。”趙雨荷提醒丈夫。
“我知道了。謝謝親愛的老婆大人?!鄙叟d旺說完,將兒子抱了起來。
“走,過馬路嘍!讓爸爸抱著,我們一起去市場買菜,回家做飯?!鄙叟d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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