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芙蓉的建議,激起了邵興旺去草原的強烈愿望。
趙雨荷顯然比狗子哥更加興奮,提前做了準備,還張羅著讓每家?guī)ы攷づ?,她說要在草原點起一團篝火,唱歌跳舞,要在茫茫的大草原露營一次。
想去大草原看看,是邵興旺和趙雨荷多年來一直都有的想法。
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們都喜歡詩人海子的詩,也是被他詩歌中“只身打馬過草原”一句所吸引,進而所迷戀。
邵興旺每每在心中默念,頭腦中便有了意象,生出了許許多多的畫面。
1989年3月,山海關的春天悄然而至,天空湛藍,微涼的空氣中,一切關于春天的隱性比喻都在蠢蠢欲動。
詩人海子在這樣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逆向行走著,他懷揣著理想,懷揣著愛情,懷揣著對這個世界的困惑和矛盾,走向冰冷的鐵軌。他躺下來,把這日漸蘇醒的春天,留在永恒的記憶當中。
海子,活在了25歲那年永恒的春天里。他是理想主義的化身,當人們把“當我們談論理想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么”切換成“當我們在談論海子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么”時,竟然發(fā)現(xiàn)毫不違和。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們?nèi)ゲ涣舜蠛?,我們就‘只身打馬過草原’”邵興旺對妻子荷花說。
10月1日,國慶節(jié)第一天,霍前程開了一輛越野車,載著一家三口,女兒德德比謙寶雖然大四歲,兩個孩子坐在車上,一路玩得非常開心。
高蘭婷開著她的奔馳牌越野車,載著邵興旺和趙雨荷。
XJ的草原和內(nèi)蒙的草原,對大秦的人來說,太過遙遠,他們選擇了鄰省甘肅的甘南草原。即便這樣,跑了一整天,還未見草原的影子。中國太大了。
車子跑完高速,開始跑國道,面朝著甘南,一路向前。早上到下午,下午到黃昏,草原始終都沒出現(xiàn),好像待嫁的女子,嬌羞得遲遲不愿意露臉。
路就在腳下,草原就在那邊。你不過來,我就過去。
第二天一早,繼續(xù)趕路。車子繞過山梁,鉆過山洞,人的眼前就明朗起來。
“快看,牦牛,還有羊,哦,還有馬,還有鷹?!避嚴锏暮⒆优d奮地叫著,手指著窗外,呼喊著他們的發(fā)現(xiàn)。
車門一開,眾人迫不及待,張著雙臂,向草地撲去。這夸張的動作,驚得草叢中鳥兒撲棱棱亂飛。這美麗的草原小鳥,似麻雀,但比麻雀更小巧,更可愛,飛得更輕盈,更迅疾。
“這就是草原,這就是夢寐已久,從未見過的草原。”下車后,邵興旺發(fā)出了第一聲感慨。
眾人與他一起,站在茫茫的草原上舉目四望。
它是那樣平坦,那樣舒緩,那樣碧綠,那樣柔軟。地上全是草,草中藏著石,石邊是牛羊的糞便。草把石劃成了有條紋的物件,石把草襯托得碧瑩瑩的甚是好看。沒長一棵樹,沒墾一塊田,這是純粹的草原。山在遙遠的天邊,云躲在山的懷里。草原像一張巨大的絲絨被子,延伸到了天邊。草叢里的花開敗了,殘枝猶存,花香依舊,些許遺憾,但這滿眼的綠、滿眼的藍、滿眼的牛羊和駿馬,還不夠向往與迷戀?
邵興旺的的確確已來到了草原。
忽然,遠處的綠坡上出現(xiàn)了幾只羊,接著是一群羊。它們緩緩地下來了,又緩緩地上去了,像一朵移動的云。一個腦袋從羊群的背后露出來。隨著腦袋的一抖一抖,一個手拿長鞭,頭戴禮帽的漢子出現(xiàn)了。他騎著灰色的駿馬,一會兒朝左揮鞭,一會兒朝右揮鞭。兩只牧羊犬在羊群的兩側,奔跑者,跳躍著。
邵興旺的腳不小心踩上了干硬的牛糞,沒有晦氣地哀嘆。這混合著牛糞和草腥味的風,團團圍住了他,濾過的清涼,驅(qū)散了旅途的勞頓。
輕輕地吞吐著風,大聲呼喊著云,邵興旺興奮得高歌了一曲,五音不全的聲音驚動了吃草的牛,驚跑了飛翔的燕。同行的眾人也都激動得嗷嗷亂叫,像打了雞血一般。
這確是純粹的草原。
眾人都被這眼前的美景驚呆了。大朵大朵的白棉花已經(jīng)飛到了他們的頭頂。顏色是那樣的純,垛子是那樣的挺,離人是那樣的近,似乎故意放低了身段,來騷擾一下這些遠道而來,沒有見到世面的朋友。
邵興旺沒法尋找一根帶鉤的長竿,要是能的話,他就可以架個梯子,像鉤老家院子的柿子一樣,把這些云朵鉤下來。
跑累了,喊累了,笑累了,唱累了,在地上打滾打累了。眾人休息片刻后,繼續(xù)趕路。這草原的路確是越來越直了,天也越來越藍了。
眾人到了牧民的帳篷前,終于騎上了馬。踩上馬鐙,一躍而起的那一刻,心就“倏一下”被提了起來,平日里腳踏實地的身軀,頓時懸在了半空。
邵興旺緊緊攥著韁繩,馬兒卻踟躕不前,似乎要掙脫束縛的韁繩。牧民只好重新調(diào)整了長度,遞給他,喊了一句“攥緊了”。
還沒等邵興旺反應過來,“啪——”響亮的巴掌拍在了馬屁上。馬兒受到了驚擾,仰起頭,沖向前。
邵興旺的兩腿緊緊夾著馬身,頓覺視野更加開闊,天際更加遙遠。他觸到了它光滑的皮毛,肉肉的身軀,感到了四蹄輪換的動作,聽到了氣喘吁吁的聲音。這聲音是一種無奈,更是一種訴說。
邵興旺和馬兒之間交換著彼此的體溫,感受著彼此的感受。
這讓他對馬兒的遭遇同情起來:“馬兒你好可憐,我不想再騎,不忍再騎,我不想讓你馱著我,遭受這樣的罪。雖然你生來就是被人騎的,就像農(nóng)人在田間勞作,工人在工廠做工,教師在講臺上講課一樣自然,但我仍舊不忍心你遭受這樣的羈絆?!?p> 邵興旺強烈地要求下馬。
終于下來了,邵興旺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落地了,他也不再有負罪感,不再內(nèi)疚。
時間還沒有到,就下來了,這讓扶他的牧民很不理解。其實,騎與不騎,都是一樣。對邵興旺而言,已到草原,再多的奢求毫無意義。散散步,看看馬,心滿意足。
馬兒似乎懂了他的心思。它邁著步子朝前走,邵興旺牽著韁繩跟著它。它走,邵興旺就跟著它走,它吃,邵興旺就停下腳步看著它吃。摸摸馬兒的背,拍拍馬兒的身,馬兒搖搖尾巴,打個響鼻,算是友好的回應。
其他人騎得興高采烈,騎得酣暢淋漓,跑了一圈又一圈。他們搞不明白:付過了騎馬的錢,為什么不騎?
邵興旺笑了笑,算作無聲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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