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迷信,你迷上了,就有可能信;你不迷,自然就不信。邵興旺當(dāng)然不相信半夜有什么女鬼會敲他的窗戶喊他的名字。但這屋子里死過人,而且就在邵興旺頭頂?shù)牡跎辱F環(huán)上上吊自殺的女人,他倒是陸陸續(xù)續(xù)聽人講過,他們和邵建軍說的差不多。
每天晚上睡覺前,邵興旺總不自覺地朝那個鐵環(huán)上瞅一眼。關(guān)燈,閉眼,一覺睡到鬧鈴響起。邵興旺晚上偶爾會做夢,大多是和線團(tuán)或者荷花在一起的時光。
一日,邵興旺上完課,到學(xué)校圖書館想借本參考書看看,沒有找到想要的書,卻借到了一本蒲松齡的《聊齋志異》。
晚上回到宿舍,邵興旺隨手一翻,看到了《荷花三娘子》。趙雨荷小名荷花,在家排行老三,不也是荷花三娘子嗎?
邵興旺笑了笑,把《荷花三娘子》從頭到尾看了兩遍。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想起了趙雨荷,感到孤獨(dú)和寂寞。邵興旺想,要是荷花在我身邊,該有多好呀!
去他么的門當(dāng)戶對,去他么的城鄉(xiāng)差別,去他么的上門女婿?邵興旺心里正罵著新時代的這些舊習(xí)俗。突然聽到有人在敲門。
“睡了沒有?”對門的謝老師問。
安靜的宿舍突然冒出這么一句,確實(shí)把邵興旺嚇了一跳。
邵興旺:“沒睡,沒睡。門沒關(guān),你推門,進(jìn)來。”
住在對門的謝老師,送來一盒雀巢咖啡。說:“邵老師,感謝啊”
邵興旺從床上下來,問:“無功不受祿,謝老師,您這是啥意思?”
謝老師:“沒啥意思。就是為了感謝你把宿舍讓我和小麗住了一段時間?!?p> 邵興旺:“一單位同事,咱們又是好朋友,客氣啥?”
謝老師:“我也不是客氣,是真心感謝。我估計(jì)這玩意兒你也沒喝過,嘗嘗味道?!?p> 邵興旺確實(shí)沒喝過咖啡,不知道這玩意到底好不好喝。謝老師走后,他給自己沖了一杯,按照說明,把黑色的咖啡和白色的伴侶混合在一起,用開水沖泡,喝了一大杯。
苦中帶甜,甜中帶苦,味道真不賴,比初戀的感覺,還過癮。喝完之后,邵興旺非常滿意地咂了咂嘴,自言自語說:“不錯,不錯,這玩意兒好喝?!?p> 沒喝咖啡以前,邵興旺只是認(rèn)為咖啡就跟帶果味的“冰峰”汽水一樣,不過是一種特殊的飲料而已。誰能想到,這玩意兒有如此神奇之處,讓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滿腦子都是趙雨荷和線團(tuán)的樣子。
已經(jīng)到了午夜十二點(diǎn)鐘,邵興旺還是沒有一點(diǎn)睡意,眼睛睜著,有意無意地總愛朝那個吊死人的U型鐵環(huán)瞅一瞅。瞅了半天,屋子里黑咕隆咚的,除了窗外的路燈發(fā)出的微弱的亮光外,宿舍里漆黑一片。
邵興旺又把臺燈的開關(guān)摁亮,U型鐵環(huán)還是U型鐵環(huán)。既沒有掛吊扇,更沒有吊個什么死人。大約凌晨兩三點(diǎn)鐘,他漸漸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著了。
窗外,一個非??∏蔚呐?,在敲他的窗戶。
邵興旺問:“你找誰?”
“狗子哥,是我呀,我是荷花,我找你,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女子說。
“我是狗子,但你不是荷花。荷花和我分手了,她到南方打工去了。”邵興旺說。
“狗子哥,你仔細(xì)看,我就是荷花,我是你媳婦?!贝巴獾呐丝蘅尢涮涞卣f,“狗子哥,快起來,把鑰匙給我從窗戶上遞出來?!?p> “你不是荷花,我還沒有對象呢,怎么就有媳婦了?”邵興旺從床上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回答。
“狗子哥,你快起來。我都到單位上班了,你還睡懶覺。快把鑰匙遞給我。”女子說。
邵興旺坐了起來,仔細(xì)看了看窗外,發(fā)現(xiàn)窗外站著的人果然是荷花。邵興旺趕緊道歉:“對不起,荷花,我昨晚喝了杯咖啡,沒聽見鬧鈴響?!鄙叟d旺說。
“狗子哥,你別磨嘰了,快幫我拿鑰匙。我要遲到了?!迸咏辜钡嘏麓蛑皯?。
邵興旺問:“鑰匙在哪里放著?”
她說:“就在紅裙子側(cè)面的口袋里?!?p> 邵興旺問:“紅裙子在哪里?”
她說:“你抬頭看?!?p> 邵興旺轉(zhuǎn)身抬頭向上看了一眼,他看見荷花吊在自己房間橫梁的吊扇上,她的紅裙側(cè)面果然有一只口袋,鑰匙的半截繩子露在外面,嚇得驚叫了一聲。然后大哭起來:“荷花,你怎么啦?遇到啥事你想不開?嗚嗚嗚,嗚嗚嗚,我對不起你,荷花,我對不起你?!?p> “狗子哥,你哭什么呢?我在這兒呢!”邵興旺又聽到窗外有人叫他。邵興旺朝窗外一看,趙雨荷好端端地站在窗外。
邵興旺心想,那這掛在房梁上的女人是誰?
邵興旺再轉(zhuǎn)過頭去看,發(fā)現(xiàn)繩子上面吊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邵興旺驚叫起來:“廠花,你是北方重工的廠花。你不是一年前都死了嗎?”
“誰說我死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邵興旺聽到了窗外的聲音,再看窗外,發(fā)現(xiàn)窗外站著的并不是趙雨荷,而是和房梁上吊著的是同一個人。
窗外的廠花臉色發(fā)紫,目無表情地死死盯著邵興旺看,此時房梁上的廠花竟然和她一個表情,也是臉色發(fā)紫,死死盯著邵興旺。
“??!救命?。∨戆?!荷花,你快跑,屋子里有鬼,你別進(jìn)來,快跑?。 鄙叟d旺又驚又恐,褲子都沒有穿,直接跳下床,在門后拿了一根掉了頭的拖把棍子,一邊喊著救命,一邊朝外跑去。
他剛到樓門口,就被門外的女鬼擋住了去路。他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向樓上逃跑,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面的那個吊死鬼站在他的身后。
“救我呀!救命,救我呀……嗚嗚嗚,嗚嗚嗚……”
“鐺鐺鐺,鐺鐺鐺……”
邵興旺定的六點(diǎn)半的鬧鈴響了,他這才知道是一場噩夢。
夢醒之后,邵興旺感到頭昏腦脹,渾身都濕透了。
邵興旺抬頭看了看那個仍舊卡在房頂水泥橫梁上的U型圈,和以前一樣,既沒有吊扇,也沒有繩索,更沒有吊死的女鬼。枕頭旁邊還是那本《聊齋志異》,桌子上的咖啡杯子還放在那里。
“他么的,這個老男人,為什么非要把這個故事告訴我。真是閑得蛋疼?!鄙叟d旺一邊穿衣服,嘴里一邊罵著:“再也不喝咖啡了,喝了這玩意兒,人會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