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的小孩兒,其實都喜歡下雪。
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漸漸暗下來,邵興旺上了炕,趴在熱乎乎的被窩里,很快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他抬頭看了看掛在年畫旁的鐘表,已經(jīng)晚上11點多,母親劉云朵還在漿洗衣服。
邵興旺問母親:“外面下雪了嗎?”
劉云朵說:“沒有。”
邵興旺說:“怎么還沒下雪?”
劉云朵說:“快睡覺吧,天要下雪,你攔都攔不住。它要是不想下,你怎么等都沒用?!?p> 邵興旺說:“我想堆雪人,打雪仗?!?p> 劉云朵說:“快睡,睡醒了雪就下下來了?!?p> 關(guān)于下雪的這個問題,邵興旺在睡覺前問母親好幾遍了。
迷迷糊糊在夢里也問了多次,但母親的回答總令他失望。
邵興旺被母親“咚咚咚”剁肉餡的聲音驚醒已是清早。
看兒子醒來,劉云朵說:“快起來,快起來,幫媽燒一鍋熱水?!?p> 邵興旺說:“我還想再睡一會兒?!?p> 劉云朵說:“不能睡懶覺,快起來。”
邵興旺說:“外面下雪了嗎?”
劉云朵說:“天陰著,還沒有下?!?p> 邵興旺說:“那我再躺會兒。”
劉云朵說:“別躺了,說不定你一起來,雪就下下來了?!?p> 劉云朵把兒子的棉褲和棉襖放在爐子上烤熱之后,像拔蘿卜一樣,把他從被窩里拽了出來。
墨色的天空,冷風(fēng)帶哨,老樹新落的葉子被風(fēng)吹向墻角。
蒸包子的大鍋架在院子靠墻的角落,上面搭著塑料頂棚。
頂棚早被北風(fēng)刮扯爛了,只剩下枯朽的木頭架子,在風(fēng)中嗚嗚作響。
劉云朵催促兒子邵興旺,說:“動作快點,趕緊起來,幫媽燒水,咱們一起給小梅阿姨家蒸點包子?!?p> 邵興旺問:“不給咱們蒸嗎?”
劉云朵說:“蒸。”
邵興旺問:“啥時候?”
劉云朵說:“過兩天?!?p> 邵興旺說:“為什么要過兩天?今天不能蒸嗎?”
劉云朵說:“今天給小梅阿姨蒸?!?p> 邵興旺說:“小梅阿姨搬回來了嗎?”
劉云朵說:“沒有。還住在白家口。”
邵興旺說:“為什么不先給咱們蒸?”
劉云朵說:“小梅阿姨現(xiàn)在有困難。需要咱們的幫助?!?p> “哦!”邵興旺撅著嘴巴。
秦小梅是邵興旺家以前的鄰居。
兩年前,她和丈夫從河南搬到邵家棚村,租住在隔壁老王家。
老王家的院中,空著一間坐北朝南的廈房,就以每月30元錢的價格,租給了秦小梅和她的丈夫。
秦小梅的大女兒和邵興旺同歲,在村里小學(xué)上學(xué),不過她在一班,他在二班。
上學(xué)和放學(xué),兩個孩子常常結(jié)伴而行,吃完飯寫完作業(yè),他們常在一起玩耍。
一來二去,兩家人很快熟識了,互相串門拉家常。
后來,秦小梅的丈夫在縣城的工地上干活,從腳手架上摔下來,在醫(yī)院里搶救了三天,還是沒有搶救過來。
將丈夫火化后的第三天,房東老王走進(jìn)秦小梅的屋子,說:“小梅,不是大哥不把這房子租給你,我是擔(dān)心有人說閑話。你看,你嫂子去世的也早。你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我擔(dān)心別人說閑話。”
秦小梅聽出了老王的意思,說:“大哥,我不會連累你,我把孩子她爸的事情處理完,馬上就搬。”
隔壁老王問:“還得幾天?”
秦小梅說:“一個禮拜?!?p> 隔壁老王說:“那好吧,我再等一個禮拜?!?p> 秦小梅本來想著把丈夫的事情處理完,拿到賠償金額后再搬走,但看到房東老王的態(tài)度堅決,便下定決心離開這里。
臨走前,秦小梅來到狗子家。
“云朵嫂子,云朵嫂子……”
劉云朵說:“哎!是小梅呀!狗子,快給你小梅阿姨開門。”
秦小梅說:“嫂子,我下午就要搬走了,我來是給你道個別?!?p> 劉云朵問:“你搬到哪里去?”
秦小梅說:“白家口。我堂弟在白家口給我們母女找了一個地方,我們先暫時住著?!?p> 劉云朵說:“白家口離這有六里地。倒也不算遠(yuǎn)。有時間,我?guī)Ч纷尤タ茨惆。 ?p> 秦小梅說:“沒事你們就來。”
劉云朵說:“需要我?guī)兔???p> 秦小梅說:“不用,我也沒有什么東西。我堂弟借了一輛三輪車,已經(jīng)拉了三趟。再拉最后一趟就沒有了?!?p> 劉云朵說:“你們孤兒寡母的可要保重啊!”
劉云朵的這句話,讓秦小梅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吧噠吧噠地掉落下來。
秦小梅看看站在跟前的邵振邦,說:“狗子,你先進(jìn)屋去,我和你媽說幾句話。”
邵興旺離開后。
秦小梅說:“嫂子?!?p> 劉云朵問:“咋啦?”
秦小梅說:“她爸出事前,我已經(jīng)懷孕了?!?p> “啊!那你怎么想的?今后怎么打算?”劉云朵問。
秦小梅說:“我不想打掉,想把孩子生下來。”
劉云朵說:“也好,也好?!?p> 秦小梅說:“到時候,可能還需要你幫忙?!?p> 劉云朵說:“那沒問題,沒問題。”
……
下午,秦小梅就搬到了鄰村,離邵興旺家有六里地。
秦小梅搬走之后,劉云朵很少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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