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目光如電,不怒自威,也是一副好漢模樣,但就是年紀(jì)有些大。
約莫有五十出頭,穿著打扮不似江湖客,更像個軍官。
他踱步進來,只走了四五步,但步伐極是高明。
“兩位好漢請了,再下周侗,想和二位一敘。”
周侗?孟良一驚,連忙問道:“是京中御拳館天字號教頭周大俠嗎?”
“薄有虛名,讓兩位見笑了?!?p> 陜西大俠,鐵臂膀,這可是個民間演義中的傳奇人物。
拳術(shù)修為之高在兩宋不是第一也是第二。
原來他在街上見到兩人出手,聞得鄉(xiāng)音,又見武藝非凡,便想來結(jié)交。
孟良曾在上個世界生活在關(guān)中一代,去西夏途中,早把宋代陜西話學(xué)會了,魯達是渭州人,自然是老鄉(xiāng)。
兩人當(dāng)即請這位同鄉(xiāng)前輩入座。
周侗入座,喝得幾大杯酒,暢所欲言起來。
孟良行走于江湖,很少能有人跟他縱論朝堂。
周侗和魯達雖說只是下層軍官,卻比江湖大俠更了解時政。
三人年紀(jì)雖相差許多,但談起時下之事,看法卻頗為相似。
因此一來,話越談越投機,酒也越喝越暢快。
談到興起之時,魯達道:“不如咱們同回陜西,去章大人手下投軍,好好在戰(zhàn)陣上廝殺一番?!?p> 十月十二日,洪德堡之戰(zhàn)爆發(fā),環(huán)慶路經(jīng)略安撫使章楶以弱勝強,大破西夏,梁太后幾乎被擒。
孟良西去靈鷲宮之時,曾在西夏救過潛入興慶府的大宋軍士,還將一些軍情文書交予了他們。
雖不知呈送到了沒有,但聽聞戰(zhàn)果,似是有一些作用。
“西夏人敗退而去,哪里還敢再犯,只怕請了遼國,正與朝廷說和呢?!?p> 孟良一番話說完,周侗道:“小兄弟當(dāng)真說對了,遼國使臣昨日剛到。”
“和談個什么,好不容易贏了,該當(dāng)直取西夏才對?!?p> “說得正是,但眼下高太后當(dāng)朝,舊黨把持朝政,莫說開疆拓土,便是這一番戰(zhàn)事,舊黨就要大做文章。”
周侗啊了一聲,說道:“小兄弟此話怎講。”
“咱們朝廷連連告誡邊官不可輕啟戰(zhàn)事,章大人這番大勝,豈不是變相告訴世人,新黨于西夏之事,并無過錯?!?p> 孟良喝了一大杯酒,恨恨道:“依小弟猜測,他們會把章大人升一升,調(diào)離邊境,最有可能會調(diào)入京師。”
“在他們看來,夏人可能會感恩戴德,說不定就沒什么戰(zhàn)事了?!?p> “這......這有可能嗎?”
“當(dāng)然沒有可能,元祐初年,舊黨把神宗年間奪的領(lǐng)土盡數(shù)還了回去,也是希望他們感恩戴德,結(jié)果呢,夏人只是愈加驕橫?!?p> 元祐年間,幾乎每一年西夏都會攻擊陜西,打完以后,又不要臉皮的入朝。
可高太后和舊黨,就是不準(zhǔn)備反擊,一味的警告邊官不得輕啟戰(zhàn)事。
國力不足,無法掃平西夏,可以理解,純粹不當(dāng)回事,就是腦殘了。
“哎,真是氣惱至極!”
魯達嘆了一口氣,不言不語,拿起酒壺來直往肚子里灌。
肉食半點不吃,就這么氣憤憤地喝酒,喝了幾大壺,往桌上一趴,就這么睡了。
孟良一笑,和周侗將他扶起,暫且安置在一邊。
這老兄身高體壯,一般人還真扶不起他來。
也許是酒喝得多了,也許是見魯達灑脫。
又喝過一壺酒,周侗也放了開來,對當(dāng)今朝廷之事大吐不滿。
孟良并不插話,只是靜靜地聽他傾吐。
說到最后,也是一嘆道:“我年過五十,卻寸功未建,想當(dāng)年和你們一般年紀(jì)時,也是壯懷激烈,想在戰(zhàn)場上搏個蓋世奇功?!?p> “可咱們朝廷以文為重,老夫這等武人,半點出路都沒有?!?p> “小兄弟,你極為聰明,一定要考取個功名才是?!?p> 這個是字一出,也是暈暈乎乎,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這就是人不醉,心已醉,好吧,只能我來抬你們了。”
說罷,便將兩人送往了食為天后院廂房中。
第二日,兩人從醉中醒來,周侗向孟良道了番謝,又聊了兩句,便匆匆忙忙走了。
魯達聽得相國寺鐘聲,忽然叫道要去看看。
孟良心道:“你倒是真與佛有緣?!?p> 他與木婉清早就去過大相國寺,便沒陪著去。
接下來兩日,周侗來過幾次,孟良向他學(xué)習(xí)了不少拳術(shù)。
雖有將目前有的各種武學(xué)融會貫通之想法,但做起來卻十分困難。
兩日功夫,孟良已盡學(xué)禁軍拳法,又將所得火焰刀,龍象波若功練了一連。
但都是淺嘗而止,因為任何一門武功,要想練到頂峰,非得十?dāng)?shù)年苦功不可。
幾日功夫,便如此而過。
時間漸漸快到冬至?xí)r分。
這一年,是三年一次的大禮年,少年天子宋哲宗要往南郊祭天。
依著規(guī)矩,他要在大慶殿、景靈宮、太廟依次完成各項大禮,最后去往南郊圜丘。
離冬至日還有兩天,一切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起來。
自宣德門到南熏門外,七頭大象已來回走過好幾面。
到了大禮當(dāng)天,便是這七象領(lǐng)頭,因此要預(yù)先演練一變,若是哪頭有了問題,就替換下來。
木婉清瞧著大象,細膩手掌緊緊抓著孟良,又害怕又想看。
待過了一日,又不害怕起來,還說著晚上偷偷去摸一摸。
孟良拍著胸脯道那有什么關(guān)系,咱們?nèi)トケ闶?,兩人正笑鬧間,眼光忽然掃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喬大哥怎么到了開封了?!?p> 但再一瞧,卻覺不對起來。
這人方面大耳,虬髯叢生,相貌十分威武,與喬峰有九分相似,但年紀(jì)全然對不上。
“蕭遠山?”
更令他驚訝的還在后面,只見他身旁還有一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博。
洛陽之時,因為藏身于暗處,孟良并未真正看清慕容博的長相,但其聲音,卻記得一清二楚。
這兩人該是血海深仇才是,怎么會聚到一塊兒呢?
孟良略微一想,已然明白了其中問題,慕容博定是先見到了蕭遠山面容,因此推斷出其身份。
慕容博囚禁了玄慈大師,因而知其是當(dāng)年報信之人者,僅剩下自己和玄澄大師了。
“這慕容博膽大包天,該不會是趁機將蕭遠山仇恨挑至兩國交兵之上吧?!?p> 蕭遠山本是契丹后族人,掌握大遼珊軍,因?qū)掖蝿褡柽|帝不要侵宋而被慕容博算計。
但其重情重義,又破了不殺漢人之誓言,所以最后跳崖自殺。
若非如此,按照慕容博的計劃,蕭遠山很可能會因妻兒慘死,轉(zhuǎn)而支持遼國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