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北巷的深夜很少有人往來,一位風(fēng)塵仆仆的路人腳步匆匆穿過小巷。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滴答聲,他微微頓了頓腳步,仰頭望了眼夜色:“要下雨了么?”
伴隨著夜風(fēng),一陣腐朽到糜爛的氣味從黑暗里傳來,像是要鉆進鼻腔,從喉嚨侵入到全身一樣,他使勁搖了搖頭,捂住鼻息露出凝重的神情。
滴答滴答!
大概是記起最近發(fā)生在臨北巷附近的事情,他腳步不由得加快。
滴答。
這位路人腳步越來越快,只希望盡快離開這條仿佛沒有盡頭的臨北巷。
“見鬼的!”往日里半炷香不到的時間就能穿過,今夜這段路程就像是度過了漫長的整夜。
那股腐爛的氣味越來越濃郁,簡直要腐蝕他的內(nèi)心。
什么情況?
他下意識往黑暗里看了一眼,但這一眼,就讓他再挪不開視線。
只見到黑暗像是蠕蟲涌動,從其中慢慢吞吞走出一個高大身影,如同步入暮年的老人,腳步踉蹌步履蹣跚,一滴滴猩紅的鮮血順著手中屠刀滴落在死寂一般的臨北巷。
路人終于看清楚對方的模樣,這位從黑暗中走出的屠夫,整個身體像是破布玩偶一樣依靠著縫縫補補才維持著不散架。
那雙死于般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
滴答,滴答!
只經(jīng)過短暫的瞬間,路人第一時間做出反應(yīng),他驚悚尖叫著極力后腿,用后背抵著斑駁院墻倒退,同時雙腿一陣顫抖哆嗦。
逃!
這是他此時唯一的念頭,幾乎是不假思索,他轉(zhuǎn)身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來時的路狂奔。
然而逐漸黑暗將他完全籠罩,剛剛還能見到的月光泯滅于黑暗之中,不知狂奔了多久,他眼前永遠是那深黑的院墻,耳邊永遠徘徊著揮之不去的滴答聲。
在他終于心里疲憊跌倒在地時,蠕動的黑暗像是迫不及待要品嘗饕餮盛宴的野獸瞬間涌來將他吞沒在其中。
黑暗里只剩下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以及半刻后再度傳來的滴答,滴答。。。
黑暗里,剛剛的路人帶著臨死前的極度驚恐死不瞑目。
而在他面前,滿身鮮血的屠夫一點點品嘗著新鮮血液的味道。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聚焦于臨北巷老宅的方向,他是徘徊在黑暗的詛咒,能帶給他快意的只有死亡以及恐懼的味道,當(dāng)年被冥獸撕成碎片,他確實死了。
不過信仰代表恐懼的黑暗讓他得以重生,從此之后一生都行走在收割死亡的道路上。
最近有人搬進他的老宅,他在那里嗅到了新鮮血液的味道。。。
“不管是誰,既然來了這里,那么準備死吧!”
突然,他神情一僵,發(fā)現(xiàn)不遠處蹲著一個身影!
“咳咳,你繼續(xù),當(dāng)我沒在!”杜小白笑著指了指不遠處死的不能再死的路人。
“你。。。是誰!”屠夫沙啞干涸的嗓音里帶著類似于鈍刀磨鐵的尖銳聲。
杜小白揉了揉下頜,搖頭評價道:“小家伙長得還挺別致,不過你這臉上縫得不對,需要二十針左右才可以縫好,卻偏偏要省事只縫十來針,這不你看,眼斜鼻歪。。??上Э上А!?p> “小僧人送外號婦科圣手,要不替你重新縫縫?”
用針線縫合的傷口滲著暗紅的鮮血,屠夫向前邁出一步,他腳下鮮血便順著褲腳像水一樣烙下一個腳印。。。
即便是冥衛(wèi)見到如此場景都不得不悚然,但此時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和尚,反倒還有閑情逸致對他進行一一點評。
例如這里嘴歪了,那里手臂縫斜了。。。
屠夫死魚般的眼珠狠狠瞪向?qū)Ψ?,好像在無聲說著,請尊重我的職業(yè),我不要尊嚴的??!
杜小白仔細打量著屠夫,好心提醒道:“你在流血。”
。。。屠夫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腳下快要流成血洼的血水。
他剛剛喝夠鮮血了,但現(xiàn)在不介意再多喝一些。
杜小白用禪杖撐著起身,朝著他溫和笑道:“話說長得丑的內(nèi)心都比較善良,你長得這么丑,一定很善良吧!”
屠夫抬起頭,眼神里抹過轉(zhuǎn)瞬即逝的殘忍,用沙啞嗓音說道:“是么?”
“小僧最近遇上一件讓人無比困擾的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答疑解惑?”
屠夫舔了舔嘴唇的血跡,獰笑道:“當(dāng)然可以!”
杜小白苦惱嘆息了聲:“是這樣的,小僧既然是出家人那么應(yīng)該超脫紅塵不問世事,但最近隔壁的小寡婦白姐,時常有事沒事來找我搭話?!?p> “你知道的,小僧一開始是拒絕的,可這種事架不住一二再而三。。?!?p> “昨天,她哭著告訴我此花有殊色,只為一人開。。。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你該照照鏡子才對!
屠峰用表情回答他,神情木訥的冷笑了兩聲。
還不等他說話,杜小白再度絮絮叨叨說起來,嘆息道:“唉,人生若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作為一位信仰堅定的圣僧,小僧最終還是斷然的。。。墮落了。。。”
屠夫認真看著他,只覺得現(xiàn)在的兩人之間的場面有些不對勁。
“可最后你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么?”
“什么?”屠夫縫合的嘴角抽了抽。
杜小白一拍大腿,帶著遺憾情緒說道:“這事壓根不對,她看上的那人不是我,而是城南巷的書生,我白白糾結(jié)了好多天。。?!?p> “叔叔能忍,嬸嬸也不能忍?。∷晕疫B夜去官府里舉報了這段奸夫淫婦。”
“嘿,沒猜到官府竟然不管,還有沒有天理了?!?p> 屠夫現(xiàn)在算是知道,這小子一直在胡攪蠻纏。
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屠刀在月色下折射出凌冽的寒光,角落里再度有黑暗在蠕動。
他以死亡以及恐懼為信仰,但從這下子身上嗅不到半點恐懼的味道,這讓他極為不適,同樣有種不對勁的直覺。
杜小白此時也收斂起笑容,手指摩挲著禪杖,輕聲說道:“你這么善良,有件事還需要你幫忙一下!”
屠夫的咧嘴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杜小白露出極為溫和純良的笑容:“借你的神魂看一看,沒關(guān)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