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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水盈之鹿

7 掙扎

點水盈之鹿 獨步回想 1062 2020-11-13 20:41:48

  “吾妻:見信如晤。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大,風雨也欺凌。想必這些,你比為夫更了解。秀才不出門,知曉天下事。只因天行一個道。得勢之狼自有他的傲氣,與其謀食,唯有以堅韌隱忍淡化血腥氣。

  故兒爹死了。他在事故中自閉艙門救了大伙的命,但某些人為了推卸責任,把臟水潑在死人身上。事故賠償金要不到了,但他的‘善’成了活著的人錐心之痛。我也無顏再見故兒他娘。近來身子骨不大頂事了,想是難得再回故土。我等埋身海外,只為了能把希望留給你們,留給后輩啊。一定要把學堂辦好。個人的榮辱相較于世道,只能算作浪花。再惡的林子,也會有路的,不過難走些罷了。勇氣、堅毅是前行的拐?!?p>  以故兒媽的性格,她不愿意就這么糊里糊涂地活著,把自家的船賣給別人,將孩子寄養(yǎng)在戚家婆掌管的公學里。她出門了,想去尋求一個明了,向大海討要個說道。

  這世道,越來越看不明白了,無形的手將蕓蕓眾生玩弄于股掌之間。洋人的貨物在碼頭上依舊進出無礙,為了掌控碼頭,他們暗自扶持的代理人拼得昏天黑地。族里的明事人被指作反派,余下懵懂的人辨不清事理,任由著一幫宵小將族人的權益賣來賣去。隔閡猜忌在人們心里滋生,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公學里中西合璧的教育宛如一股清流,沁潤著年輕一輩的心田。

  故兒媽不再相信旁人的話,任由著自己的心,去感悟這個世界。她逐漸識得那無形的手,分明是強人加于弱者的一副鎖鏈。外人看來,她的性情越來越偏激,反抗性越來越強。于是,她逐漸被邊緣化。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當船??吭谀碂o名小島避風時,她失蹤了。有傳言,她因為失心迷茫落水而死,也有人說,后來曾見過她,卻是在海盜的船上。

  故兒打小在父母的溺愛下,如同海邊的孩子,慣于玩耍,對學業(yè)并不上心。好在他天資聰慧,成績還過得去,老師對他也頗有偏愛。而父母相繼離去,增長了他的叛逆心,對族里人也生出一些猜忌。他不再安心于學堂,總想著和母親一般出去闖蕩見識一番,甚至想去找尋自己的雙親。

  “既然他已無心于此,就讓他出去闖闖吧,這些海邊的孩子哪個不是風浪里成長起來的?況且現在的情勢,外面的環(huán)境可能更能激發(fā)他成長,我一直看好他,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闖勁?!?p>  既然戚家婆發(fā)了話,大家不再多言,安排了族里的本家親戚,帶著他一同去了香港。一來在外謀生實屬不易,二來故兒心性比較頑皮、不服管教,跟隨親戚在船上干了一陣子以后便覺得空間太小,還想往大世界去闖一闖。他便獨自跑了出來,搭船到上海,演繹出文章開篇的那一幕。

  只要是顆好苗,在哪兒都會得到上天的眷顧。在上海他結識了趙世秋,在其關照下,一直健康地成長。時光來到1927年,趙世秋已經蛻變?yōu)橐粋€紅色商人。感于自己身份的危險性,他有意識地疏遠了與孩子的聯(lián)系。每次走在街頭,他總隱隱覺得,身后總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自己。

  通過委托朋友,他將孩子推薦進一所警校后,便斷絕了與他的一切往來,只是叮囑朋友暗中繼續(xù)資助他。趙世秋心里明白,目前殘酷的形勢,自己的紅色身份總有一天會危及孩子的安全。現在放手,讓他自由地成長是最明智的選擇。至于孩子往后的路會怎樣?由他自己去選擇。趙世秋相信,只要滿懷上進心,這孩子就一定能走上正道,成為一個回報社會的有為青年。

  底層掙扎著的人,總有一種除暴安良的初始愿望,徐家故就是如此的。進入警校后,他努力強化自己各方面的訓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挺身而出,做一個除暴安良的人。

  當初無私幫助自己的大叔突然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這讓他有些不適應。他曾一度懷疑這一切,是有人在刻意安排,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每逢季節(jié)變換,他仍會收到陌生人的包裹,可是怎么也查不出寄件人的信息。他甚至猜測,善良的大叔或許身遇不測,這是他最不愿面對的。他倒是希望,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大叔不想讓自己背負過多的思想負擔,希望他能自由自在地成長。

  一直以來,大叔是他心靈上唯一的交流對象,他所有的喜怒哀樂、認識上的疑惑解析都與大叔循循善誘的教導聯(lián)系在一起。隨著年齡增大,大叔留在他成長路上的烙印也愈發(fā)明顯。自識字那會,就是大叔指引著他閱讀的方向,教導他如何從字里行間辨析人世間的善與惡。通過報刊書籍,他接觸了許多高尚的人,知曉了俄國和那里的新思想。他看不慣周圍一些糜爛頹廢的事物,對橫眉冷對并徹底揭露批判之的魯迅,產生出某種特別的親近感。在警校,這種思想變化,讓他的心與外界有些不搭調。周圍的人都是一門心思想著如何升官發(fā)財、出人頭地。那樣的氛圍,讓他感到孤獨無助,也漸漸學會了掩飾自己,偽裝自己。

  警校畢業(yè)后,他成為一名真正的警察。在上海這個大染缸里,切實感受兒時那個“除暴安良”夢想的破滅。先不說租界里的事,他們根本插不上手,即便是自己的地盤,各種幫派勢力也不是你想拿下就能拿下的。況且放眼整個警界,真正惦記著“安良”的又有幾人呢?他迷茫過,體會著一種無形的苦悶,也理解了母親早先拋下自己,獨自外出闖蕩時的那種心情。如同被一團黑霧包裹著,看不清方向,尋不著出路,又不甘心就此沉淪被無情地吞噬,于是只能在迷茫中苦苦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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