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正環(huán)視四周,緩緩說道:“最合適之人,自然非三長老顧天峰莫屬,此事根結(jié),便是他親傳弟子顧明鵬,加上三長老與老家主的關(guān)系,或許才能巧妙的化解顧明鵬之難,他的災(zāi)厄化解了,長老堂面臨的困局便也迎刃而解?!?p> 顧九卿沉吟一番,發(fā)現(xiàn)袁天正的提議果然是目前最恰當?shù)霓k法,當即派遣一名九品修為的長老,不惜耗費靈力,全力施為趕往欒城,將正在外公干的傳功長老請來。
顧家與欒城相距200里,九品修為之人全力趕路,雖不能須臾便至,但也比馬匹快了許多,眾人心中焦慮,索性都不離去,就在長老堂等著顧天峰。
眼看時近傍晚,殿門忽被人猛地推開,一個身材魁梧的銀發(fā)老者怒目圓瞪的沖了進來。
“哪個混賬王八蛋教我弟子去干的好事?早不見問我,出了事倒想起老子來啦!”顧天峰須發(fā)皆張,猶如一尊怒目金剛看著殿中諸人.
他心里很清楚這件事肯定是大長老安排,但無法當著大家的面怒罵,只好借用這樣的話宣泄胸中怒氣。
顧九卿明白老三這是指桑罵槐呢,這種時候也懶得跟他計較,沉臉解釋道:“向顧明月傳信本就是大伙兒一起商量的計策,明鵬自告奮勇?lián)酥厝?,又不是誰故意針對,老三你發(fā)什么瘋?”
顧天峰眼一瞪,怒道:“沒錯,傳信給明月那丫頭的確是咱們共同商量的結(jié)果,但是……你們誰不了解明鵬,他那么沖動的性子,怎是擔此重任的最佳人選?怎么不見派你們的弟子去呢?
別以為老子不知你們的小心思,不就是覺得如今情勢不明,不愿意擔上得罪家主的罪名,現(xiàn)在真出了事,又一個個裝作與己無關(guān),跑來找我,難道覺得我顧天峰好欺負不成?!?p> “放屁!”顧九卿勃然大怒,雖然知道顧天峰屬炸藥的,一點就著,但他說的話卻正是在座各位心中所想,這些話不能挑明了說,否則他就再也不能裝作一無所知,此時正是需要團結(jié)力量之際,顧天峰這么毛毛躁躁的亂說,搞不好就會讓一些人倒向?qū)Ψ健?p> 袁天正眼見再無人解圍,情勢就會越發(fā)的不可收拾,弄不好顧明鵬的外患尚未解決,長老堂內(nèi)部倒先亂起來,況且顧天峰是自己主張請回,如今人雖回來,卻讓在座所有人都分外難堪,所以只能由自己來打圓場。
一念至此,袁天正輕咳一聲,對暴跳如雷的顧天峰說道:“明鵬此刻還被綁在縛龍柱上生死不知,誰對誰錯的,待以后再論不遲,大家都是同仇敵愾,本也沒有包藏禍心,只是覺得顧明月年輕資淺,不足以擔當家主大任而已,又不是要兵戎相見,都是為了家族,哪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顧天峰聞言,仍舊氣咻咻不能抑制,但好在不繼續(xù)撒潑了,其實他雖然脾氣火爆,但心思可不缺,剛才也是一時怒火攻心,既有袁天正出面解圍,便立即順坡下來。
他隨手抄起手邊一杯冷茶,也不管之前是誰的,一仰頭喝了下去,“啪”的一聲將茶杯放下,說道:“我是與天行有舊誼,可現(xiàn)在是我們不仁在先,明月是天行的女兒,我看比那勞什子嫡公子強了百倍不止,再怎么說,明月也是姓顧的,總比把位子傳給顧明堂那個敗家子,家族卻落到了他母親梅家的手里好得多,偏你們不樂意?!?p> 順了口氣,顧天峰繼續(xù)說道:“人家父傳女承,我們先出手沒安好心,現(xiàn)在被人家抓住把柄,讓我怎么好意思向天行去開口,難道跟他說,我弟子得了失心瘋,正好你女兒上任時發(fā)了病,請他出面求求情,放我那不肖弟子回來,這事就這么算了……哈哈哈,要有人這么對我,恐怕我會一掌拍死他。”
顧九卿臉皮一陣抖動,明知老三裝瘋賣傻,卻句句戳中要害,可是這當口又發(fā)作不得,一日之間連翻受氣,他只覺得胸口憋悶,差點岔了氣。
實在聽不下去,顧九卿拂袖而起,對袁天正說道:“天正,你跟這夯貨理論,老夫再待下去,恐怕要被他氣死,反正事已至此,顧明月不該得罪也得罪了,明鵬那孩子還被綁在宗誡碑前,他要是顧忌顏面,那便由得他,唉……愛怎樣便怎樣罷!”言罷,轉(zhuǎn)身而去。
大殿里幾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長老一去,他們便也不約而同起身離去,顧明月既然沒當場向長老堂發(fā)難,就說明她心里同樣有所顧忌,這些人老成精的長老們,哪個不是眼睛雪亮,早看穿了其中奧妙。
攻城掠地嘛,一城一池之失又算得了什么?反正丟人的不是自己,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這些老家伙們?nèi)家慌钠ü娠h然而去,只剩下了一臉錯愕的袁天正,和怒氣沖天卻找不到撒氣之人的顧天峰彼此面面相對。
袁天正咽了口唾沫,正待說話,卻被顧天峰怒指,氣憤的說道:“若你也敢就這么走了,那今后咱們兄弟也沒得做,這幫吃人飯不拉人屎的家伙,就懂得見風使舵,要不是我們幾個和大哥拼命的維護,早被人奪走了一切,哪容得他們?nèi)缃襁@般逍遙自在。
哼,出了事還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真氣煞人也?!?p> 袁天正嘆口氣,暗自思忖,“顧天峰是心直口快,但說出來的話卻都是真知灼見啊?!币恢币詠硭麄儙讉€堂口的掌座才是圍繞在大長老周圍,真正出于對家族的責任而努力抗爭。
一開始是跟梅秀秀代表的梅氏族人斗,后來顧明月崛起,又跟顧明月代表的力量斗,不外乎都是覺得家族要想長遠,必須做出改變,根深蒂固的思想讓他們始終覺得顧明月畢竟是女人,所謂“女生外向”,家族掌舵之權(quán)決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長老堂覺得顧明月沒有根基,這才調(diào)轉(zhuǎn)矛頭,想著先易后難,哪知剛剛跟梅氏形成默契,準備一起向顧明月施壓的時候,卻忽然被顧天行一招禪位讓賢打破了全盤計劃。
此刻看來,掌握了執(zhí)法堂的顧明月才是幾方勢力里最粗壯的一支,長老堂的人反而莽撞行事,先充當了馬前卒,不僅把自己逼上了如此尷尬境地,還試探出了顧明月的底蘊,讓梅氏得以韜光養(yǎng)晦,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既沒當成偷雞賊,反倒還折了一把米。
袁天正無奈的雙手一攤,嘆道:“我不走,這時候,你我再不想辦法,長老堂就得土崩瓦解,還妄想什么匡扶家族正道?”
顧天峰滿臉譏諷,冷笑道:“我早說長老堂良莠不齊,許多搖旗吶喊之徒,不外乎都是見利忘義之輩,他們根本不會像咱們一樣,希望重振家族雄風,沖出欒城,讓江湖中人知道我顧家依然雄霸一方,這樣的人多了又有什么用處?
偏偏你們和大哥都不愛聽,現(xiàn)在看出來了罷,但有榮華富貴,他們必定奮勇爭先,只要風吹草動,這些人便偃旗息鼓,真搞不懂你們心里想什么呢,怎會把這些家伙當寶貝?!?p> “那又能怎么辦?”袁天正搖頭嘆息道:“家族那么多堂口需要掌控,那么多重要環(huán)節(jié),關(guān)鍵位置需要自己人親力親為,就我們幾個,便有三頭六臂也無法面面俱到,用這些人,也沒指望能如何,就是希望正常時,他們能出把力幫忙照看;有變化時,能有人通風報信早做準備,真正解決問題的,還不是咱們幾個老家伙?”
說到這兒,袁天正看著顧天峰,鄭重說道:“明鵬壞了事,首當其沖的人便是大哥,所以哪怕這次要拉下你的老臉去求、去跪也必須做,否則一旦他們借題發(fā)揮,大長老失勢,你我就再也沒有實現(xiàn)夙愿的一天,天行只顧修煉,一心突破先天,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失蹤的老家主顧九霄,對家族他只有義務(wù)而無責任,若再沒有我們努力支撐,傳承幾千年的顧家恐怕會就此煙消云散,所以大長老絕不容有失?!?p> 顧天峰沉默不語,良久后才仰天長嘆,頹然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大不了老夫就不要臉而已,急流勇退也不失為保存實力的好辦法,只是……眼看著后輩五代、六代弟子都如此不堪,咱們到底要忍辱負重到何時才能看到希望啊,就怕等咱們大限到了,也找不到可以繼承家族大業(yè)之人。”
袁天正聞言,扭頭看了看四周,大殿中空空蕩蕩,除了他們二人,所有人都猶如躲避瘟疫般逃走,這才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聽說……顧明月那丫頭自街上撿了個乞丐,名叫流浪,昨日晚間啟靈成功,怕是個了不得的體質(zhì)?!?p> 顧天峰有些茫然的說道:“怎么忽然說道明月頭上,什么乞丐!……等等,你說啥?乞丐?多大年紀?”
袁天正神秘的說道:“據(jù)可靠情報,這個叫流浪的乞丐今年正好十六歲……”
“十六歲……”顧天峰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十六年前不正好在襁褓之中?難道這么巧,會是那批人的后代?”
顧天峰忽然眼睛一亮,說道:“明月怎會如此莽撞,那些乞丐都是奉旨終生行乞,不得招攬的人,難道天行不曾跟她講過?”
袁天正諱莫如深的說道:“恐怕顧明月不知此事來龍去脈,否則以她謹小慎微的性子,哪會惹這種大麻煩,不過天行或許也無所謂,就算皇室有法旨,但如此偏遠之地,只是其中一人又有誰會在乎,我曾找人查探,這個流浪與他身邊的人,都是十五年前才出現(xiàn)在欒城的,必定是那些人之后?!?p> 顧天峰捋了捋頜下如同鋼針般的長須,若有所思的說道:“若流浪是他們的后代,那倒不是外人,如果顧明月以他為底牌,咱們就不妨從背后推波助瀾,若此子真的是塊料,將來讓明月與之相配,顧家便不虞有失,大哥他是何意思呢?”
袁天正正容說道:“大長老也覺得這是條可選的后備之路,天欲取之必先予之,既然上天各種陰錯陽差將情勢推至現(xiàn)在這種境地,那咱們何不借勢而退,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jié)網(wǎng),也好看看那所謂的修行天才究竟是真是假。”
顧天峰沒說話,但微微抖動的胡須卻顯示出他內(nèi)心正激烈的思索,袁天正的話已說得很明白,這次讓他出馬,策略就是從一開始就得放低姿態(tài)。
一向勇武過人、剛猛無儔的三長老都不得不忍辱相求,正是應(yīng)對顧明月這招以彼之道反施彼身的良策,用這種委曲求全的方式,獲得大部分族人的同情,才不至于讓長老堂被抬到大家口誅筆伐的風口浪尖。
何況,他們還掌握著顧明月所不知道的信息,這種信息不對稱情況下,他們內(nèi)心的真正圖謀,才會更加隱蔽而不被人察覺,隱到高光之下,于暗處靜觀其變,甚至不知不覺的推波助瀾,對他們幾個心中的宏愿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放眼家族五代、六代、甚至還在稚齡的七代、八代弟子,顧明月的確算是其中翹楚,況且早已啟靈成功,修為增長乃是遲早之事,之所以一直以來大長老顧九卿等人耿耿于懷的,就是因為顧明月的女兒身,遲早會嫁作他人婦,難保不會重蹈梅氏占據(jù)顧家半壁江山的覆轍。
然而沈沐的出現(xiàn),卻消除了他們心中的芥蒂,似乎連沈沐本人都不知曉的身世秘密,他們倒抓住了些蛛絲馬跡,究竟有何隱秘潛藏其中,這些老家伙卻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甚至謹慎得連在暗室之中都不敢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