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準備工作
與伊文斯家族基金的會面被安排在了三天之后。
作為游曳在霍恩王國金融界池底的隱形巨鱷，伊文斯家族是聯合王國十三家族的一員，其歷史橫跨第一與第二奧術歷。
他們投資的領域無所不包：機械、煉金、農業(yè)、服務業(yè)……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們當年對殼牌農業(yè)公司的投資，如今幾乎聯合王國境內的所有農田都在使用殼牌的農藥。
與他們的輝煌投資戰(zhàn)績同樣為人熟知的，則是他們對奧術的謹慎，任何和奧術相關的產品，他們都似乎更愿意敬而遠之。
究其原因，或許是因為伊文斯家族是如今十三家族中唯一教會出身的家族——他們曾經是教會的司庫，主管教會一應財稅。
這也是李察沒有第一時間把霍恩·伊文斯與伊文斯家族聯系起來的原因。
而如今，不但出現了在矩陣任職的高級副總裁，并且已經年過百歲的伊文斯家主，想要見他。
他敏銳地從中捕捉到了某些風雨欲來的隱晦信號，但信息的不足仍然讓他無法窺見陰影后的全貌。
只有見招拆招了。
他拿出果殼播放器，安靜地思考了數個小時，然后拿出紙筆，開始在紙張上梳理起事態(tài)可能的發(fā)展與潛在的風險來。
這是他前世就養(yǎng)成的習慣：將一張空白紙張折疊四開，按照重要性與急迫性對需要做的事項一一進行分類，然后逐點擊破。
片刻后，他看著紙張上羅列的數點事項，點了點頭，馬不停蹄地開始行動起來。
他首先乘坐公共汽車，經過約一小時的路程，來到了格拉摩專利處。
霍倫第一學校理所當然位于霍倫的首都格拉摩，這里不僅擁有聲名顯赫的魔法高等院校區(qū)，也是近三十年的創(chuàng)新圣地。因此，這里的專利處一貫都是如此時一般，人潮鼎沸。
李察輕車熟路地繞過擁擠的人群，面對早已熟悉那些女柜員們露出笑容，于是在收獲些許臉紅與若干調笑之后，他順利地來到了專利復查室。
能夠避免漫長的排隊流程，一是因為他此次要做的是專利復查，流程相對簡單，二是因為他已經來過很多次，與女柜員們都很熟悉。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長相不錯。
確切地說，長的很帥。
沒有多余的錢買衣服，他平素都穿著霍倫第一學校的黑色校服。只是同樣是校服，總有些人穿著就讓人羨慕青春歲月，有人穿著就讓人懷疑學?？丝凼程脧N師工資。
比較幸運的，李察屬于前者。
他掛著靦腆的笑容，等到了復查室的工作人員，仔細翻看起自己之前申請的十多項專利。
這些專利涵蓋了從輪轉界面技術，到內核的奧術法陣，零零總總十多項，從方方面面鑄起了一道厚重的專利墻。
他在高等魔法學院四年的勤工儉學攢下的錢，幾乎全在這幾頁薄薄的紙上了。
魯道夫·拜爾在離去前的幾年，聯合議會和各大王國，大力推廣了專利制度，任何奧術師或平民的發(fā)明都受到議會的保護。
三十年過去，無論是在新大陸還是舊大陸，至少在明面上對專利與創(chuàng)新都保持著良好的尊重鼓勵態(tài)度，這也是李察敢于在節(jié)目上展示果殼播放器的底氣所在。
當然，如果真要有大公司狠下心來，不顧公眾形象，頂著他的專利墻，硬要與他打專利官司，他也還有后手。
沉思片刻后，他又腆著臉，請工作人員幫忙拿來了近期申請通過的公開專利名單?？吹骄仃嚺cBM公司近期的專利似乎都不在這個方向上，才略微放下心來。
至少眼下，他應該還沒有被關注到，還有足夠的時間。
他走出專利處，心情放松了些許，從懷中掏出那張紙條，劃掉“重要且緊迫”象限的第一條——“確認競爭態(tài)勢”。
接著，經過半小時公交車的顛簸，他趕到了自己在郊區(qū)租用的車庫。
車庫里面自然沒有汽車，而是雜亂無章地擺放著器材、儀器與原料。
一個月前，他在這里組裝出了第一臺果殼播放器。
與圓盤機相比，果殼播放器最大的三項創(chuàng)新，分別是依托于魔網終端的海量音樂傳輸管理技術，圓盤轉輪界面技術，以及小巧時髦的外形設計。
設計毫無疑問是可以被模仿和抄襲的，雖然第一款能夠放入口袋的音樂播放器能夠給人們帶來沖擊和震撼感，但大公司們醒悟過來之后，抄襲的速度絕不比看到獵物的鬣狗慢多少。
但音樂傳輸管理技術與圓盤轉輪界面技術要抄襲起來，就需要時間。
他從口袋中取出身份卡插入啟動槽，又把果殼播放器通過火線接入，光幕上立刻顯示出銀白色的圖形界面，上面清晰地顯示出播放器內的數百首音樂，左上角還有按照歌手、類型和歌名進行搜索的功能。
這套系統(tǒng)的奧術魔紋花費了他一年左右的時間，即使心中已經有了完整的產品思路，最終的呈現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光幕微微有些晃動，不太穩(wěn)定，大概又是缺魔力了。
矩陣魔網終端是矩陣公司的拳頭產品，也是利潤的核心來源。它的外形有些類似前世的老款臺式電腦，大概也是那位魯道夫拜爾的功勞。區(qū)別在于并沒有那么厚重的機箱與顯示器，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加一體化的流線型機身。
魔網終端的驅動力，來自于他剛剛插入的的那張小小的身份卡。這張身份卡又名奧術卡，其中包含著持卡人的身份信息，同時也存儲著一定程度的能量，可以為各類奧術物品充能。
存儲在身份卡中的魔力，經由煉金法陣的驅動，供給各式各樣的奧術魔紋，從而進行信息的計算、存儲與交互，最終在光幕上呈現出圖形交互界面來，并且憑借背后的光纖與魔網中的其他終端連接。
這就是魔網終端。
即將，并且正在改變世界的魔網終端。
他拿起果殼播放器，用手撥動播放器上的圓盤，清脆中略帶金屬感的聲音在條目切換時響起，讓他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但很快，《命運》那激昂澎湃的樂章又讓他睜開眼，深吸一口氣，著手開始完成此行的目的。
準備商業(yè)計劃書。
與霍恩的溝通，只需要果殼播放器的實物即可，因為他是產品背景，對果殼播放器的顛覆性與市場潛力應當有所預期。
但如果要與伊文斯家族基金的負責人溝通，則必須把他們當成純粹的小白，從最底層的邏輯出發(fā)。
這也是他前世無數次路演失敗積攢下的經驗。
這群投資人……在絕大多數時候，真的很蠢。
算賬和要錢的時候除外。
他熟練打開BM公司的圖形演示軟件，看著琳瑯滿目的功能，在心底嘆了口氣。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最希望的起點是圖形交互界面、是圖形與文字軟件、是第一代個人魔網終端，但這些早已有其他公司率先實現了。
這既是不幸也是幸運。幸運的是，他可以站在這些公司的肩膀上完成自己的產品，不用去鉆研那么底層的奧術法陣；而不幸的則是他錯失了在這個時代，能夠躺著賺錢的最好生意之一。
收回思緒，他開始按照前世的經驗，結合過去幾年收集到的信息，在魔網終端上寫寫畫畫起來。
兩個小時后，他長舒一口氣，放下輸入外設，滿意地看著光幕上流暢的文字與畫面，從懷中掏出小紙條，用力劃去“重要且急迫”象限的第二條——“想想怎么忽悠投資人”。
而“重要且急迫”象限的最后一項，則讓他苦笑一聲，躊躇起來。
猶豫片刻，李察還是拿起桌上的電話，撥動起轉盤來
“學姐好……”
“現在知道打電話了？”一道略顯不滿的女聲打斷了李察的話語，隨即是冷哼一聲從話筒中傳出。
李察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依稀水聲，似乎是在洗澡，而他恰好知道洗澡中的學姐最討厭人打擾，于是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刻果斷乖巧認錯：
“我錯了！”
話語被噎在了嗓子里，于是女聲更加清冷了幾分：
“那你倒是說說，錯在哪兒了？”
“錯在上節(jié)目之前沒有和你商量，而且做出產品之后沒有第一時間給你看……”李察誠懇地搬著指頭數了起來，最后才腆著臉笑道，“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么？”
“沒有喜，只剩驚了……你打電話就是想說這個？”
李察立刻有些頭大，老老實實道：“其實也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空，想請你吃個飯感謝一下?！?p> 頓了頓，他又繼續(xù)說道：“果殼播放器的原型機已經組裝成功了，多虧了你的MX……MX存儲魔紋還有存貨么？”
一聲輕哼，但女聲的語氣明顯愉快了不少：“存貨還有，但是你要的原型設計版本需要再等一段時間?！?p> “需要等多久？”
“一兩周吧，如果你要的量大的話，可能能壓縮到三四天?！?p> 李察輕舒一口氣，可沒等他放松下來，就聽那頭的女聲開朗道：“我等著你的請客哦?！?p> 掛斷電話后，李察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感覺自己應付起這位學姐，難度甚至比應付投資人高上許多倍。
不過，確認核心供應鏈條沒有問題，仍然讓他心情不錯。
哼著小調，他劃掉了紙條上“重要且急迫”象限的最后一項。
至此，“重要且急迫”象限的事項已經全部完成，而天色也已經漸漸黯淡了下來。
他伸了伸懶腰，把后背貼在椅子上，感覺胳膊已經有些微微的酸痛。
眼下只靠他一個人，是出于保密和靈活考慮；但拿到錢之后，勢必就要吸納其他人，擴大團隊。
否則他哪有時間去購買儀式材料，完成三級魔法師的升級？
距離回家又近了一步啊……
他推開車庫的窗戶，看著窗外橘紅色的兩輪殘月，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