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澗這邊,憐花是剛一回到梨花洛,就迎上了戚詩染行的大禮。
原來他們還在九幽之境時,上生星君那邊一接到孫三娘的傳書,就將洗塵珠已借到的消息傳書給了戚詩染。
戚詩染伏地朝著憐花拜了三拜,虔誠無比。
憐花是無奈撫額,其實,從洛春分點祈愿香,到替戚詩染尋洗塵珠,這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似是早就有人在暗中設好了局,就等著她的出現(xiàn)。
而在此期間,凡人阿七顯然是無辜殞滅的,唯一一個她覺得可信任的孫三娘,竟還是在利用自己,戚詩染的這一拜,憐花深覺受之有愧。
她隱隱覺得這些似乎都是沖著她來的,而阿七和戚詩染他們才更像是無辜者。
憐花壓下了自己心頭的困惑,安撫了戚詩染幾句后,才又將歉意的眸光落到洛春城的身上。
“在九幽之境,我沒能保護好阿七,是我的過失,阿七道友,他沒了?!睉z花難過的說道。
洛春城聞言也是一怔,他那個神出鬼沒的大師兄,也是極有些本事的,竟是因此而折在九幽了,洛春城自是難以接受的。
他在泠心觀已有三年,阿七師兄鮮少露面,是在他失蹤的前一些日子才回觀的。
端容道長告知他們,那是他們的大師兄,一直在外游歷至今方歸。
說實話,泠心觀本也沒幾個人,在洛春城眼中,端容道長和阿七師兄都是修為了得的人,而且這位大師兄對他們幾個,素來都是照顧有加。
不過,大師兄和端容道長再有本事,他們的宗旨似乎也不是在如何光耀觀門上,而僅只是在度日般,還是荒廢虛度的那種。
“想不到竟是發(fā)生這般不幸之事,娘娘也勿需自責,說起來,他是為了我才遭此橫禍的,是我欠師兄才是!”洛春城揖手對憐花說道。
說完還轉(zhuǎn)向了戚詩染,師兄是為他們尋洗塵珠而遭的難,想來現(xiàn)在觀主端容心里應該更難受,于是,洛春城提出回泠心觀一趟。
戚詩染表示同意,且她還要一同前往,于情于理,她更該向觀主道謝致歉的。
憐花也同意了兩人的想法,還對他們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她看著他們二人簡單收拾了一下,目送著他們離開幽冥澗,憐花這才折轉(zhuǎn)方向,準備去往森羅殿看看薛郾。
途徑奈何橋時,橋頭認真履職的孟婆遠遠就瞧見了她,孟婆留了個分身在原地,一溜煙就朝著憐花跑了過來。
“喲!還知道回來呀?你和那夜曉是怎么回事???”
孟婆巴巴的看著憐花,笑得一臉八卦,說完還朝忘川湖那邊擠了擠眼睛。
憐花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心頭不禁一喜。
“誒誒,跟你說話呢!”孟婆見她發(fā)呆,又撞了撞憐花的胳膊提醒道。
“你不應該叫孟婆,我覺得叫八婆還差不多,她倆是怎么回事?”
憐花沒有收回投向忘川那邊的目光,似問非問的嘀咕了一句。
“你那使女醒來有段日子了,去向王爺打聽了你的去向后,就日日坐在那塊石頭上,看著湖面發(fā)呆,都快坐成望夫石了,人也不似以前愛說愛笑了。夜曉那丫頭比你早一會兒回來,一回來也不去森羅殿報道,居然是尋著青羽就去了,兩人這樣杠上得有好一陣兒了?!泵掀乓部聪蛄撕叺膬扇?,悠悠說道。
居然是已經(jīng)醒來有段日子了么?
憐花默了默,沒有回答孟婆的話,只抬手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轉(zhuǎn)身就去了忘川湖。
她本意是去森羅殿的,人回來了,是得去跟薛郾打個招呼的,不過既然青羽醒了,那自然是要先去看看的。
湖邊,青羽抱著雙膝坐在石頭上,像一尊雕塑似的,盯著遠處的湖面一動不動。
而夜曉則是雙臂環(huán)胸,背靠在離青羽不遠的一棵枯木大樹的樹桿上。
青羽看著湖面,她則看向青羽,兩人愣是在忘川湖畔站成了一幅畫。
憐花走到夜曉面前時,夜曉只拿眼睛輕瞟了她一眼,雖不甚恭敬,卻比往日里的白眼好太多了。
憐花自動忽略了她,走向了大石塊上的某雕像。
“青羽,你醒了?”憐花聲音輕柔。
青羽聞聲猛的回過來頭,她看到憐花時,有一瞬間的怔愣,復又立即下了石頭,朝憐花躬身一禮,并喚了一聲主子。
憐花忙扶住她的手臂,示意她不需多禮。
青羽跟隨自己近七百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鄭重的行禮,憐花是既無奈,又莫名有些心疼。
她深知在郾歸城里,青羽是受了莫大委屈的,特別是在燭垚的事情上,會不會是因為燭垚的緣故,她已經(jīng)開了情這一識,如今才會變得這般憂郁傷情。
“先前讓你受苦了,近來可還好?”憐花無不心疼道。
“主子,青羽想出去走走?!?p> 青羽沒有回答憐花的話,而是心情郁郁的開口要出去走走。
憐花定定的看著她,本想說些安慰的話,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抬手輕撫了下她的發(fā)頂,囑咐她好生照顧自己。
她想出去散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幾百年來,她們都不曾分開過,憐花心里還是有些不舍的。
青羽卻是又朝她鄭重的一拜,未作過多停留,化作一道青煙就朝著忘川湖對岸而去了。
“誒,你對她是不是太縱容了些?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她有問題?!?p> 夜曉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憐花回頭睨了她一眼,這人是當真以后都要追隨自己嗎?怎么讓她好好說話,她就是學不會呢!
“能有什么問題?不過就是受了點兒情傷,你若是也想出去走走看看,那定然極其可以!”憐花說道。
“你,我才不去呢!”
夜曉嘟囔了一聲,先憐花一步朝著梨花濼的方向憤憤而去。
夜曉深覺自己以前就是太過任性妄為,沉不下心的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到最后,渡了一世輪回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負了舊愛欠了新歡,如今再提及,她竟是一個都不敢面對。
憐花看著她的背影不置可否,青羽受了情傷,夜曉也是,一個是無人再可面對,一個卻是天天都在眼前,不得不去面對。
萬芳谷這邊,孫三娘還是又再歇息了幾日,才在洛春分的陪伴下去了蒼巖城。
倒不是她有多不敢面對沈煜,而是覺得自己身上戾氣過于重了些。
洛春分還給孫三娘準備了常服,不得不說,褪去那一身的道姑扮相,孫三娘覺得自己整個人也似乎輕松了不少,洛春分更是嘖嘖稱奇,師父生得好看,平日里就不該總擺出一副老陳模樣來,果然這樣可親許多了。
師徒二人方一到漫云居,就譴了人去煜王府傳話。
可等來的卻不是沈煜,而是國主的一紙詔書。
詔書曰:朕有愛女臨安,系皇后嫡出,身份尊貴,其自幼聰慧靈敏,旦夕承歡太后與朕躬膝下,太后與朕疼愛甚矣。
今有良臣沈煜,官居一品,朕親封之異姓王,其人品貴重、儀表堂堂、且未有家室,為成佳人之美,茲將臨安公主下降沈煜為妻,擇良辰完婚。
念沈煜憂國憂民功在社稷,為彰顯皇恩,聞蒼巖城漫云居大掌事輕鴻,溫良敦厚秀外慧中,特加賜給沈煜為應妾,不得抗旨不尊,望其能盡心竭力侍奉于公主煜王身側(cè)。
“欽此,謝恩!”
宣旨的公公最后尖著嗓子念道。
孫三娘匐地恭敬的跪接了圣旨,那宣旨的公公,還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管事王叔識禮數(shù)的遞了一袋銀錢過去,那公公笑意不達眼底的接過,還在手里掂了掂,這才滿意的離去。
待那公公走遠,孫三娘都還沒能回過神來。
她心里微微泛苦,這一切似乎是早已安排好了的,就在等著她顯身呢!
洛春分也深鎖著眉頭,這圣旨只怕是煜王親自去國主面前求來的吧?他心里究竟還是有姑姑的,可只能是個應妾嗎?
她先起身來,上前一步將孫三娘扶了起來。
“姑姑,要不再譴人去一趟煜王府吧?想來這中間定是有什么誤會?!甭宕悍值馈?p> 孫三娘無奈的搖了搖頭,能有什么誤會,這是她的阿弦在逼她??!
“春分,你先回萬芳谷吧,這里有冬青侍奉就行了,有事我再給你傳書?!睂O三娘嘆了口氣道。
她萬芳谷谷主的身份,一直都是隱匿著的,如今沈煜是強行讓她以漫云居大掌事的身份顯形,她怕是要在這蒼巖城待上一陣子了。正好,她也許久未見到若戢了,想來也是時候去見見他們了。
“是,那姑姑小心些,春分就先回去了?!?p> 這漫云居里都是孫三娘的人,她在這里該是與在萬芳谷毫無區(qū)別的,何況這里還有沈煜。
洛春分于是想著,她朝孫三娘行了禮,就退出去了。
出了漫云居,洛春分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姑姑大限將至,洛春分數(shù)次追問都得不到答案,孫三娘說那是天機,她自己都不知道會是幾時,洛春分心里就只余下心疼了。
她希望沈煜和孫三娘能有片刻的相守,其實就算只是應妾,應該也還好,想來沈煜是不會委屈她的。